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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回憶之一】
 
幽明天境的冬天不會下雪,寒冷卻無可避免。
 
境南的南歌世家,清雅高貴的宅院裡偶傳絲竹之聲,替寒瑟冷清的街道添了些人氣。對角曲膝坐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破帽蓋住了半張臉,只看得見全是鬍渣的下頷和嘴巴,斜倚著牆,手中破碗有一下沒一下跟著樂聲在地上敲擊,嘴裡哼唱著。
 
馬蹄車輪聲響起,一輛華車自遠而近馳來,停在南歌世家大門前,門房道:「夫人小姐回來啦!」
 
僕人打開車門扶下一名少婦,絕美婉約,風姿楚楚,一臉的溫柔;她身後跟著一個玉雕粉琢的小女娃,約莫五、六歲年紀,一張臉與少婦像是同張模子印下來的,那一雙眼水汪汪的尤其出色。
 
女娃拉拉少婦的衣袖,指著乞丐道:「娘,妳看!」
 
南歌夫人看了一眼,吩咐下人:「拿些碎銀子給他,天冷,請他找個地方避避風吧。」領著南歌絕唱進屋。
 
乞丐收下下人遞來的銀子,道:「多謝大爺夫人,小的銘感在心。」卻仍是縮在牆角不動。
 
一會兒,側門打開,一個小小人影鑽出門縫,南歌絕唱抱著一件披風跑到乞丐身邊,道:「給你穿。」將披風罩在他身上。
 
那披風小小一件,質料上好,內襯舖著一層軟羊毛,既暖且輕,料想價值不斐,乞丐怔了怔,道:「小娃娃,這不便宜耶?」
 
「可很暖啊!」南歌絕唱懷裡還抱著用油紙包起的幾顆肉包子,也塞到乞丐懷裡,跑回側門,進門前朝他揮揮手。
 
乞丐微微推開遮在眼前的大帽,露出炯亮雙眼,望著南歌世家思索,懷中包子軟呼熱暖,暖得他覺得太燙了。
 
 
***
 
 
夜,厲不敗站在南歌世家大門前,陰霾地、冷冷地笑著。手一招,身後百名黑衣人紛紛躍入屋牆,不多時,火光亮起,人聲尖喚。
 
白天那名乞丐站在厲不敗身邊,卻已不是乞丐打扮,身上是繡著蛇紋的玄黑勁裝,身材高大,面貌粗獷,腰後懸著一把彎若月牙的刀,不變的是那滿臉的鬍渣,半閤的眼睛少了點精明,多了些散漫。
 
「為了本醫譜,這麼大手筆啊?」男人淡淡說道。
 
厲不敗冷冷一笑:「軟言相勸不聽,南歌晏討吃罰酒。」
 
男人抓了抓胸膛癢處,道:「我也去走走好啦!」
 
厲不敗瞥了他一眼,「笑不枉,難得懶惰的你會主動找事做。」
 
「不動動會冷啊!」笑不枉呵了口白氣,縮了縮肩膀,足尖一點,躍進南歌宅院。
 
南歌宅邸四處都被不敗門人縱了火,火舌延燒,烘得冬夜熱暖得像夏天。四處傳來淒厲的嚎叫聲,一路盡是倒在血泊中的屍體。南歌世家的人。
 
笑不枉身子如飛燕般掠過,不動聲色地探望。來到主莊後院,此處一般是主人起居之所,不敗門人尚未殺到此處,但殺喊聲已驚得後院陸續出現幾名僕人,正惶惶不安地趕往主房。
 
笑不枉趁機捉了個女僕拖到暗處,摀住她正要尖叫的嘴,低聲道:「住口,否則馬上下陰間!」
 
女僕害怕地猛點頭,笑不枉問:「妳家小姐的房間在何處?」
 
「在……在西廂。」女僕顫聲說道。
 
笑不枉手刀一落,將女僕打昏,藏在大石後頭,飛身縱往西廂房閣。不多時,他已找到南歌絕唱房間,打昏守在門口的婢女,闖了進去。
 
只見一名奶娘緊抱著南歌絕唱,南歌絕唱抱著枕頭,兩人坐在床上。奶娘見有人闖入,大叫一聲,死命抱住南歌絕唱,以身體護住她。
 
笑不枉在奶娘穴道上一點,令她昏睡,俯身注視著南歌絕唱,她清澈的眼裡淨是害怕不解,直往內床縮。
 
「小娃娃,妳認得我嗎?」笑不枉柔聲問。
 
南歌絕唱直直看著他,笑不枉道:「我是白天在外頭的乞丐啊。」
 
她想起來了,不解地問:「你怎麼進來我家?」
 
笑不枉微微一笑,道:「我來找妳玩的。」
 
「玩什麼?外面好吵。」
 
笑不枉從奶娘手上扯下手絹,道:「玩躲貓貓,妳爹爹媽媽也玩。現在誰也不許出聲,出聲就要當鬼,妳想不想當鬼?」南歌絕唱搖頭,笑不枉將手絹塞在她嘴裡,將她推入床底,又道:「噓,不許出聲不許說話,聽到什麼都不能出來,知道嗎?」
 
南歌絕唱點點頭,乖乖趴在地上。笑不枉出房將門帶上,悄然離開後院。
 
南歌晏與南歌夫人已被捉到前頭,厲不敗挑了南歌晏的手腳筋,鮮血汩汩湧出,南歌夫人渾身顫抖,緊靠在丈夫身上,想替他止血。
 
厲不敗淡淡道:「南歌晏,倔強沒有好下場,你還是說出無為醫譜的下落吧,我可以饒了你夫妻倆的命。」
 
「哼!厲不敗,你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會告訴你醫譜的藏匿處,你死心吧!」
 
厲不敗哦了一聲,冷笑:「真是無畏的大丈夫啊!」拔劍指著南歌夫人咽喉,「我殺你心愛的妻子,你說不說呢?」
 
南歌晏狠狠瞪著他,南歌夫人緊握住丈夫的手,面容蒼白,顫聲道:「夫君,別……別告訴他……」
 
厲不敗哼道:「倒是視死如歸!」長劍一劃,南歌夫人頸間噴出一道血泉,倒了下去,張著嘴喘不上氣,目中滴下淚,看著丈夫,道:「唱……唱兒……」身子一頓,美目半閤,一動不動了。
 
「夫人!」南歌晏嘶聲大叫,想撲到妻子身上,卻不得動彈。
 
「唱兒,唱兒,」厲不敗喃喃道:「是啊,你有一個女兒,怎麼沒瞧見呢?」轉頭向身後一人道:「再去搜搜!」
 
笑不枉在一旁暗叫不好,面上卻不動聲色,仍是懶懶地倚樹而立。一會兒那門人挾著南歌絕唱回來,道:「這小鬼躲到床底下去了。」
 
南歌絕唱拼命撲打那人,叫道:「放我下來,放我下來!爹爹,娘!」
 
厲不敗提起南歌絕唱,她小手小腳一陣拍打,盡往厲不敗臉上身上招呼,他一個不注意讓她踢到臉頰,怒由心起,將她狠狠往地上一丟。
 
南歌絕唱爬起來跑到南歌晏身邊抱住他,哭道:「爹爹,他們是誰,為什麼來我們家?」低頭看見南歌夫人屍體,還不明白,伸手去推,哭喚:「娘,娘,啊,娘妳流血了!」一時找不到東西止血,遂用手壓住南歌夫人頸上傷口,「娘快起來,妳流好多血!」
 
「嘖嘖嘖,好可愛的娃兒。」厲不敗搖頭,道:「南歌晏,這麼可愛的女兒,你捨得她死嗎?」
 
南歌晏不語,轉頭慈愛地看著女兒,輕聲問:「唱兒,妳怕不怕死?」
 
「什麼是死?」
 
「就是和娘一樣睡著,去找娘玩。」
 
「哦,」南歌絕唱搖頭,「那我不怕。」
 
南歌晏嘆道:「好,苦命的孩子。」
 
「哼,不懂死所以不畏死,那麼她知不知道痛呢?」厲不敗冷冷一笑,捉過南歌絕唱,指運真氣,在她胸腹之間連點幾下。
 
南歌絕唱大叫一聲,扭絞著身子,哭道:「爹爹,好痛,好痛!」
 
「這是『散天華』,你聽過的,你再不說,就讓她折騰至死吧!」
 
南歌絕唱聲聲淒厲的哭喊,錐得南歌晏心疼如絞,目迸淚光,咬牙道:「醫譜……只有唱兒才找得到,我告訴過她藏匿處。」
 
「哦?」厲不敗心中存疑,伸手在南歌絕唱身上輸入真氣暫時壓制散天華,提起她道:「小娃兒,妳知道醫譜在什麼地方嗎?」
 
南歌絕唱看著他只是大哭,怎麼問都不回話,厲不敗大喝:「死小鬼,妳不說我就打死妳!」南歌絕唱哭得更厲害了。
 
只聽得一人懶懶道:「門主,小孩不能用罵的,要用騙的。」笑不枉走了過來,打了個大呵欠。
 
厲不敗見眼前女娃哭得滿臉鼻涕眼淚,甚感厭煩,將她丟給笑不枉,道:「你問。」
 
「你這樣兇,她見了你會怕,我帶到一旁問。」笑不枉抱著南歌絕唱走到樹下,輕輕拍著她背脊,哄道:「小娃娃別哭,別哭。」
 
南歌絕唱止了哭聲,只是看著他。笑不枉湊到她耳邊,以氣音說道:「那個人要問妳一本書,妳知不知道?」
 
「三字經嗎?」
 
「不是,是一本很難很難的書,妳爹爹有沒有告訴妳?」
 
南歌絕唱道:「唐詩嗎?那很難很難,我有時背了十首,要忘五首。」
 
笑不枉被她的童言童語逗笑了,心中沉吟,已知南歌晏的主意,便道:「對,就是這本書,妳知道在哪裡吧?」
 
南歌絕唱點頭道:「我知道啊,就在我房裡桌子上。」
 
笑不枉將唇貼在她耳上輕聲說話,避免被聽見:「嗯,可是那個壞人問妳要書,妳若告訴了他,他拿到書後要打妳,打妳爹爹,所以妳絕對不能說,知道嗎?」
 
南歌絕唱點點頭,道:「我不說。」
 
笑不枉走回眾人處,嘆道:「這小娃娃好機靈,她不告訴我。」
 
厲不敗看著南歌絕唱,道:「妳知不知道醫譜在哪?」
 
「我不告訴你!」南歌絕唱小嘴一嘟,轉頭不理他。
 
厲不敗心想小孩子易哄,慢慢誘她說出便是,當下走到南歌晏面前,獰笑道:「既然你女兒知道,你這硬嘴的也就沒啥用處了,等她說出來,我再送她到陰間與你們一家團聚。」提劍斬落。
 
笑不枉不願南歌絕唱見此情景,將她的小臉扳往另一個方向,指著月亮道:「妳看月娘好亮好美。」
 
南歌絕唱驚呼:「你不能指月亮姑娘,她要割你耳朵的!」
 
笑不枉笑道:「她只會割小孩子的耳朵,不會割大人的。」往厲不敗瞟去,南歌晏的人頭滾在地上,脖子上的血沖得很高,南歌宅邸的血腥味多了他的,並沒有更濃重。
 
 
***
 
 
厲不敗將南歌絕唱帶回不敗門,只是怎麼問話她都不說,心中訝異一個小孩子竟守口如瓶至斯。她和笑不枉甚是親近,只肯跟他說話,笑不枉笑說,也許他是個適合當父親的人。
 
笑不枉向厲不敗討南歌絕唱,說她手腳修長,適合習武,他教她武功,以後也可以替厲不敗執行任務,更順便套問她書的下落。
 
厲不敗答應了。笑不枉雖是一副浪蕩不羈的懶散模樣,辦事能力卻是極好,出任務從未失手,但卻算不上他的麾下,因為他驅使不動笑不枉,笑不枉會留在不敗門,似乎只是無聊打發時間,哪天厭倦了便會走人。他考慮到這點,也知道屆時攔不住他,便有以南歌絕唱絆住笑不枉的意味,而為了南歌絕唱一個月一次壓制散天華的藥,笑不枉便不得不替他做事。
 
小南歌絕唱於是搬去不敗門東首的木屋與笑不枉同住。那是個清幽的角落,南歌絕唱問:「壞人會不會來這裡捉我?」
 
「不會,這是我的地方,他們不會來。」
 
笑不枉初來之際,十分受到厲不敗賞識,厲不敗便依他意願讓他住在此屋,並下令門人不得靠近。曾有門人看不慣笑不枉的張狂前來尋事,腳只踏近木屋圍籬一步,立時身首分家,自此再無人敢來招惹。
 
笑不枉先教她養練內息,再教輕功,一直到她十歲,輕功頗有小成,刀也拿得穩妥,才教她刀法。笑不枉使的是單手彎刀,刀較沉,不適合女子學習,便稍加更改為雙刀,刀重減輕。這之間南歌絕唱時常吵著找父母,笑不枉總哄她說要等刀法也學好了,爹爹媽媽才會來找她。慢慢地她大了,也漸漸知道父母死了,不會來找她了。
 
他遞給她一柄生了鏽的彎刀,道:「來,咱們來劈柴。」教導她手腕如何運轉,如何控制刀柄。等她練得熟練之後,便兩人對立,笑不枉朝她扔木柴,她凌空將木柴劈成兩段。
 
過了三個月,南歌絕唱已能將木柴劈成大小相同的兩份,再過四個月,能劈成四份,又過了半年,雙手刀都能俐落地運轉如風。
 
南歌絕唱心中高興:「笑大叔,我出師了嗎?」
 
笑不枉嘿的一笑,道:「小丫頭不知天高地厚。」
 
「你看我削得這麼整齊!」心有不服。
 
「不如來測驗一下。」
 
南歌絕唱瞪著清眸,「我才不怕!」
 
笑不枉咳了一聲,朝她丟了一截木柴,南歌絕唱手腕一番,兩道銀光閃過,四段木柴落下;再丟一截,又是四段。笑不枉眼中狡光閃過,一截一截愈丟愈快,到後來是滿天柴薪飛舞,南歌絕唱削也不及,閃也不及,哎唷一聲,額上已遭飛柴砸中,大叫:「好痛!」
 
笑不枉丟得不亦樂乎,哼著小曲兒,手下不停,剎時成就一幅千手觀音布施柴薪圖。南歌絕唱將鏽刀往地上一扔,又閃又接,回敬給他,一大一小就這麼你來我往,笑不枉底子深,臉不紅氣不喘,南歌絕唱卻已汗流浹背,喘氣連連。
 
「如何丫頭,妳出師了沒?」
 
南歌絕唱重重哼了一聲,笑不枉哈哈大笑。
 
 
***
 
 
南歌絕唱十四歲了,青稚的面容有若奇花初胎,顯見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
 
以往喜歡賴著笑不枉同睡,現在他另隔了一間房給她,兩人生活愜意,像是不屬於不敗門的一份子。
 
這一日,厲不敗派人到木屋請笑不枉前往談話,南歌絕唱噘起嘴,問:「他又要叫你去幹嘛了,是不?」
 
每個月厲不敗總會與笑不枉談話一次,然後笑不枉會外出個幾天,回來後他會給她一顆藥丸服用。她以前不知道,很不喜歡笑不枉離開,那讓她覺得很不安全;現在知道他是為自己出任務以換壓制散天華的解藥,就更不希望他去了,總覺得是自己拖累了他。
 
笑不枉拍拍她的頭,不羈的臉上有著笑意:「兩三天而已,厲不敗會派關月來保護妳。」
 
厲不敗不允許笑不枉帶南歌絕唱出任務,這是散天華藥丹的條件,為了防兩人一起離開;笑不枉要求厲不敗在他任務期間必須有他的貼身護衛關月保護南歌絕唱,這是出任務的條件,為了防有人對她不軌。
 
關月,對厲不敗甚是忠心,有他的命令,關月不會對她出手。
 
「笑大叔,等我再大一點,我就自己出任務換藥丹。」南歌絕唱低聲道,心中難受。
 
「丫頭,我不希望妳出任務。」不適合她。
 
南歌絕唱搖搖頭,道:「我跟你去主莊。」
 
兩人來到主莊,關月向笑不枉道:「門主要和你單獨談。」
 
笑不枉頓了頓,南歌絕唱道:「我在外頭等你。」
 
關月和笑不枉進議事堂閉門詳談,留下她一人在大廳百無聊賴。負著手踱來踱去,看看屋裡擺設,一會兒頗覺無趣,便走到屋外,隨手撥弄花草。
 
突然一人走了上來,道:「南歌姑娘?」
 
南歌絕唱嚇了一跳,轉頭看去,是個比自己大了好幾歲的青年,笑容可掬。青年看她一臉防備,笑了笑,道:「這是笑不枉笑大哥吩咐我替妳買的糕餅。」拿出一包物事遞給她。
 
南歌絕唱遲疑著,聽他稱呼笑不枉大哥,問道:「你……你認識笑大叔?」
 
「是啊,不敗門中我最敬佩他。」將東西塞在她手裡,青年笑道:「記得趁熱吃。」轉身離去。
 
南歌絕唱眨了眨眼,走到大廳外石階坐下,打開紙包,裡頭是些糕餅點心,她拿起一塊綠豆糕咬了一口,鬆軟可口,心下大樂,想道:「這真好吃,待會兒也給笑大叔嚐嚐。」
 
吃完一塊綠豆糕,正要拿別的再吃,忽感一陣暈眩,身子一歪,那包糕餅砸落在地。
 
方才的青年自一旁轉出,邪笑道:「真是單純的小姑娘,嘖嘖,好個小美人,讓我來為妳開苞吧!」
 
抱起她正要離去,突然一隻大手按住腦袋,青年大吃一驚轉頭一望,只見高大的笑不枉正站在身後,俯視的眼神迸著寒冰一樣的光芒。青年張大嘴,啊啊地說不出完整的話,笑不枉一言不發地接過他手上的南歌絕唱,轉身一道圓弧銀光閃瞬而過,青年頸上多了一圈血痕。
 
笑不枉離去,青年凝立片刻,項上人頭落地。
 
回到木屋,笑不枉將南歌絕唱置在床榻上,坐在床沿看著她如花上晨露的嬌顏,輕嘆口氣:「這樣的容貌,如何能讓妳再待在不敗門?」
 
南歌絕唱直昏睡了四個時辰才幽幽醒轉,笑不枉訓道:「妳知道不敗門惡徒眾多,怎地還如此不小心?」
 
「他說他認識你,說是你託他買給我的,我……我怎知裡頭有迷藥?」心有餘悸,擠到笑不枉身邊緊挨著他。
 
笑不枉嘆了口氣,無奈道:「妳記著,今後再有人拿東西給妳,妳千萬不能收下,以我的名義也不准。」
 
「嗯,我只拿你親手交給我的東西。」
 
笑不枉忍不住打趣道:「這麼信我,哪天被我賣了可別怨。」
 
南歌絕唱揚起臉,嬌聲道:「那你再把我買回來啊!」
 
笑不枉目光一柔,重重揉著她的髮。
 
 
***
 
 
年紀愈長,南歌絕唱愈是出落得秀麗無倫,絕美不可方物,那雙水泉般的眸子卻從未變過。
 
這一天笑不枉橫在木屋前大樹上,一手拎著酒瓶,一手枕在腦後,半睡半醒,口中哼著不成調的旋律。
 
南歌絕唱捧著一盆水來到樹下,喚道:「笑大叔,你該剃鬍子了。」
 
笑不枉應了一聲,躍下樹坐到水盆旁,閉上眼道:「丫頭,剃乾淨點啊!」
 
南歌絕唱取出一把小刀,刀刃蜷曲不平,忍不住道:「這麼一把舊刀子,哪能刮得多乾淨呀?」
 
「新的不順手嘛。」
 
「又不是你用,是我用。」南歌絕唱心中一亮,從後腰拔出他新送她的彎刀,道:「不如用這個,一定刮得你一根鬍渣都不留。」
 
笑不枉嚇了一跳,搖頭:「我怕妳落手不俐索,抹了我脖子。」
 
「我才沒那麼手拙。」南歌絕唱也只是說著好玩,送刀回鞘,扭乾溼布替笑不枉擦臉,熟練落刀。
 
半晌,南歌絕唱又替他抹了一次臉,拍去落在他胸上的鬍鬚,道:「好啦!」
 
笑不枉睜開眼,摸了摸下頷,滿意地嗯了一聲。
 
「還是有些鬍渣。」南歌絕唱皺眉道。
 
「又不是女人,不必整理得那麼乾淨。」笑不枉提起酒瓶往口中一倒,卻只滴出一滴酒水,「哎呀,沒酒了。」
 
「大酒鬼,你沽的酒都喝光啦。」南歌絕唱一邊洗剃刀一邊說道。
 
「哦,那我去不敗門向廚子要一些。」
 
「我跟你去!」
 
「……妳待在這兒比較好。」笑不枉說。
 
隨著南歌絕唱的亭亭玉立,不敗門中愈來愈多淫穢的視線打著她的主意,若非顧忌他與厲不敗的命令,後果不堪設想。
 
突然一個聲音說道:「真是悠閒渡日,不羨神仙啊,笑不枉。」
 
木屋圍籬前,厲不敗和護法關月乍到。
 
「老遠便聽到腳步聲,我還當是哪個不要命的散步到我這兒來了。」笑不枉閒懶一笑,南歌絕唱下意識地站到他身後,瞪著厲不敗。
 
「不請我進去嗎?」厲不敗微笑著,顧忌笑不枉,沒有允許連他也不敢妄入圍籬之內。
 
笑不枉道:「請啊請啊,只是我這兒沒桌沒椅,屋裡又小,只好委曲你和我站著聊天啦!」
 
「無妨。」
 
笑不枉打了個呵欠,搔搔脖子道:「我這人討厭拐彎抹角,有啥事開門見山提出來吧!」
 
「爽氣!」厲不敗一笑,看向南歌絕唱,「折騰了這麼多年了,妳還是不說醫譜的下落嗎?」
 
「不說。」南歌絕唱早已明白當初父親與笑不枉的用意,是以一直裝作知道卻不吐實模樣。
 
厲不敗冷冷一笑道:「也罷,我也不想再耗時間與藥丹了,妳若想要散天華的藥丹,就替我出任務吧!」
 
笑不枉淡淡笑著,懶懶地看著厲不敗,道:「她的藥向來都是由我出任務換的。」
 
「咱們舊的條件不合用了,我今日來是想和你談談新的條件。」厲不敗盯著笑不枉,「往後你出任務,我不再派關月來保護她,她好自為之。」頓了頓,又道:「最近不少人請我撤去禁入木屋的命令,身為門主,也得為門人著想;我想左右也套不出她的話,她於我來說可算是無用之人,醫譜嘛,慢慢找就是了。」
 
南歌絕唱臉色倏地刷白,笑不枉摸摸下頷,道:「依你說那便怎地?」
 
厲不敗微微一笑道:「你繼續替我出任務,我就一直保留命令,藥嘛,就由她自己以任務換取。而你們的任務時間我會排在一起,如此你也不用擔心她獨留不敗門會出什麼事。如何?」有散天華藥丹為脅,也不怕兩人離開不敗門。
 
笑不枉心下沉吟,看了南歌絕唱一眼,問:「你要派她什麼任務。」
 
厲不敗緩緩道:「潛伏儒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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