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鄉野茶站,露天的空間坐滿了不少歇腳的百姓,老闆四處招呼客人。一名身著白衣,髮繫藍帶的秀麗少女正心無旁騖地品嘗手中香茗。她告訴老闆她要水,老闆說,水什麼地方都有,來茶棚就該喝茶,便送上眼前這一壺,什麼茶名她倒不懂,但她覺得滋味不錯,舌底生津,連配茶的細點都很對她的味。
 
她拿起一塊做成梅花形狀的梅花餅仔細地吃著,棗泥在舌尖滾來滾去,恰到好處的甜度不會讓人太膩。
 
其他桌的客人大聲談天,或聊自身情事,或聊當今武林奇聞,倒顯得孤身一人的她十分安靜。
 
「喂喂,你們有聽說海東城的事嗎?」
 
「海東城,不就是那個出產珍珠的近海大鎮嗎?有什麼新消息,是百年一產的滴羅龍珠現世了嗎?」
 
「欸,朋友你講的倒也沒錯,滴羅龍珠是現世了,不過重點不在這一顆珍珠上。」
 
「那還有什麼大消息?」
 
「海東城在三天前被滅城了。」
 
「什麼!滅城!?這是怎麼一回事?」
 
「目前還沒有確切情報,只知道全城上千居民有八成全死於劇毒。據說屍體全身慘碧碧,散發出腐爛植物般的臭味,屍血帶毒,沾染上的人三天內必死無疑,現在海東城只剩空城一座,僥倖活下來的人全部連夜遷徙逃命去了。」
 
少女雙手一顫,吃了一半的梅花餅掉在桌上。
 
「怎會如此?沒人出面查清來由嗎?」
 
「推測可能是有心人要搶奪滴羅龍珠而在供給全城的飲水中加入劇毒,不過真相如何尚待釐清。聽聞正道人士已有人開始著手調查,但對此毒也束手無策,好像是個從未出現過的曠世奇毒。」
 
「真糟糕,萬一此毒蔓延整個中原那該如何是好?」
 
「海東城的屍體多數全集中焚毀了,就不知此舉能不能遏止毒性散播。而且有一個怪現象,城裡及筓且未出閣的少女全消失了,沒有屍體,像是蒸發了一樣。」
 
接下來的話少女沒有細聽,那盤梅花餅瞬間變得難以下嚥。她緊握住手中茶杯,心想:「全身慘青色,植物的腐臭味,會是他身上的血毒嗎?可是無爭山莊和外界沒有衝突,怎麼會下那麼大的毒手?也許我該去探探,若真是他的血毒,我還能解救一些未死之人。」
 
少女付了茶錢離開,走不多遠,前方一個告示亭模樣的地方圍了好一群人,走近一看,亭上寫著「公開亭」三個大字。一紙告示貼於其上,寫著:「疏樓西風急求可解海東城奇毒之人。」
 
人群議論紛紛,少女喃喃:「疏樓西風?公然求才,莫非有生還者?」轉頭隨便問一個漢子:「這位大哥,你知道疏樓西風是誰嗎?」
 
「姑娘妳打哪來的?疏樓西風不是人名,而是一個地點名字。」那漢子一開口,一旁好事的群眾便停止議論,全往兩人看來。
 
少女笑笑,「這樣啊,我確實不是本地人,那麼這位大哥你知道疏樓西風在哪嗎?」
 
「這……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曾聽人提起過,好像跟什麼龍首有關。」
 
少女再問身周幾人,竟無人知曉。心想:「既然如此,不如問問海東城的方位。」
 
百姓聽到海東城三字,馬上炸開話題,少女毫不費力知道海東城位於此去東北方向,百姓七嘴八舌地討論起慘案。
 
一個老婆婆衝著往東北而去的少女喊道:「小姑娘,妳可千萬別去啊,太危險啦!」
 
少女笑道:「我知道。」
 
走出沒幾步,忽聞身後一個男人說道:「姑娘要找疏樓西風?」
 
回過頭去,只見一名男子就站在自己身後不遠,便問:「你是誰?」
 
那男人說道:「在下流川飄渺,姑娘還未回答我的問題。」
 
「嗯,原本是這麼打算,但我不知道疏樓西風位於何處。」
 
「妳能解海東城之毒?」
 
「如果人還沒死的話,可以。」
 
流川飄渺道:「事不宜遲,姑娘請隨我來。」
 
 
 
滴羅龍珠,雲英紅貝所出,百年一產,杯口大小,光澤柔和飽滿,不僅是難得一見的稀世珍寶,亦為珍奇的藥引。
 
手中鑲滿珍珠寶石的扇子輕搖,男子佇立窗前,遠眺天際,斜照的陽光映得他身上華麗的衣裳閃爍著陣陣光芒。喜愛珠寶,不為其價值連城,而是愛它們所散發出來的華貴氣質。在得知滴羅龍珠現世後,他便派遣愛徒穆仙鳳往海東城取珠。本是令其他下屬前去,她說:「主人重視的東西,還是徒兒親去的好。」她乃他一手調教所出,能力無可挑剔,便讓她去了。
 
卻怎知龍珠順利取回,人卻中了怪毒回來。內力催逼不出、針藥齊下不果,束手無策的他斷然研碎千里取來的百年龍珠,少量少量讓她服用。
 
再珍奇的寶物,也比不上愛徒一命。
 
滴羅龍珠確實延緩了毒素蔓行,卻並非根除之藥,穆仙鳳的生命隨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以疏樓西風之名張貼的尋醫啟事也只是走投無路之下的法子,人海茫茫,何處能找到可解之人?
 
「主人,穆小姐又嘔血了。」伺候穆仙鳳的婢女說道。
 
「將嘔出的血小心處理,龍珠粉末定量服用,決不可斷。」
 
「是。」婢女下去了。
 
屋內的植物腐臭氣息沒有令男子皺眉,鳳目一瞬不瞬地注視天際。
 
一名門人走上前來,道:「主人,流川飄渺帶了一人回來,言道可解海東城之毒。」
 
男子鳳目一睜,道:「快快有請!」
 
 
 
少女隨著流川飄渺來到一幢華屋,好奇地四處打量,想道:「一樣都是有錢人家,這地方可比萬家有品味幾百倍。」來到一處花廳,見一人背門而立,手持珠扇,一身淡紫,華貴的穿著令少女險些閃到眼睛,心中咋舌:「好有錢,好珠光寶氣的打扮!」
 
流川飄渺開口:「主人,客人帶到。」
 
那人嗯的一聲轉過身來。俊美無雙的臉上有一雙懾人鳳目,含笑的嘴角有兩個梨渦,一股湧然不俗的雍容華貴,一身不涉濁流的自清非凡。
 
少女睜著一雙清澈大眼,脫口而出:「妳長得真美!」
 
乍聞如此率真的言語,那人哈哈大笑,道:「多謝稱讚。吾乃儒門龍首疏樓龍宿,請問姑娘如何稱呼?」說話帶著異於常人的口音,奇怪卻也好聽。
 
少女順口道:「我叫七……嗯咳咳,」驚覺什麼,趕忙改口:「我叫花、花獨照。」
 
疏樓龍宿銳利的眼睛在她身上轉了轉,又道:「花姑娘能解海東城之毒?」
 
「是啊,貴府有病人是不?快讓我瞧瞧。」
 
也是心繫穆仙鳳毒勢,疏樓龍宿不再多問,將花獨照帶到穆仙鳳房裡。甫推開房門,一股腐爛臭氣撲面而來,花獨照心中一震,熟悉感油然而生,不禁加快腳步,來到床邊。床上女子臉色蒼白不醒人事。
 
花獨照撩高穆仙鳳的袖子,一條玉臂手肘以上色呈淡青。她轉頭對疏樓龍宿道:「我要看她的身子。」
 
若眼前是個男人,疏樓龍宿免不了要認為是在趁機揩油,但花獨照說得坦坦蕩蕩,疏樓龍宿只微一沉吟,便遣退眾人,自己卻不離開,只背過身子,以防這來歷不明的少女有任何奇怪的舉動。
 
花獨照解開穆仙鳳的衣衫,只見腹部青氣竄升,已蔓至胸口大腿,心中甚感不解,尋思:「他的血毒怎會行進如此緩慢,和我以往見過的不同?莫非此毒不純?」為穆仙鳳拉好衣衫,問道:「這是中毒後第幾天了?」
 
疏樓龍宿背對著答道:「第五天。」
 
「可有服用任何抑制毒性的藥物?」
 
「有,但都沒效,唯一有用的是滴羅龍珠的粉末。」
 
「可否讓我瞧瞧?」
 
疏樓龍宿往背後遞過一個藥碗,裡頭是研碎的珍珠粉末。花獨照接過,道:「你可以轉過來了。」從懷裡取出一個淨白中帶有一道道淺淡靛色紋路的小巧白玉瓶,倒出一顆充滿奇異香味的深紅色藥丸餵入穆仙鳳口中。
 
疏樓龍宿見她不急不忙,心中犯疑,問道:「如何?」
 
「快了,再等等。」花獨照兀自研究起龍珠粉末,伸指輕沾,滑順爽膚,輕舐指上珠粉,又湊到鼻下聞了聞。
 
疏樓龍宿正要再問,穆仙鳳突然動了動,往地上吐了一口深綠近黑、腐味甚重的黑血。花獨照放下藥碗扶住她,她接著又吐了第二口、第三口。花獨照再一次撩開穆仙鳳的衣袖,只見那股綠氣已消失無蹤,便道:「好啦,毒解了,讓她好好休息一陣即可。」將穆仙鳳安置好,蹲在地上毒血前若有所思,接著抬頭問道:「妳可以給我一瓶裝有清水的小瓷瓶和一些滴羅龍珠粉末嗎?」
 
「當然可以。」疏樓龍宿吩咐下去。看了安然睡去的愛徒一眼,又將目光停在眼前少女身上,不語。
 
花獨照取出一根銀針沾住地上毒血,浸到裝著清水的瓷瓶,如此重覆幾次,心想:「這些毒血應該夠了,找個地方研究一下。」抬頭正好對上疏樓龍宿的視線,笑道:「龍宿姑娘,此間已沒有我的事了,告辭。」
 
疏樓龍宿大步一跨擋在花獨照前面,皺眉:「姑娘?汝叫誰姑娘?」
 
難道不是嗎?
 
花獨照疑惑地打量著眼前之人。眉毛是粗了點,肩膀是寬了點,身高以女人來說是高得過份了點,那個喉結----喉----
 
花獨照蹬蹬蹬閃電般退了三大步隔開距離,不可置信地瞅了他好一會兒,這才歉然道:「這位先生,這位公子,這位大爺,請原諒我有眼無珠,有眼不識泰山,有話亂說,您長得實在是太好看了,好看到我眼睛一時閃神抽筋才會誤判性別,您大人有大量,別跟小女子計較。」說罷乾笑連連,試圖化開這份尷尬。
 
疏樓龍宿瞇著眼,手中珠扇搖個不停。「說來花姑娘於吾有恩,吾怎會因此小事怪罪於汝?這種小事無損吾對汝的感激,吾更不會將這種小事放在心上,汝大可放心。」
 
他小事連提三次,刺得花獨照不知如何應對。心想還是走為上策,便扯開一個笑容,道:「如此感謝先生,再見不用送。」腳底抹油溜了。
 
匆匆行至方才花廳,身後傳來一聲好聽卻猶如惡魔之音的叫喚:「姑娘留步!」
 
花獨照行得更快,幾乎要跑了起來。忽然眼前一花,一道紫色身影倏地攔在身前,說道:「花姑娘,吾在叫汝。」花獨照倒抽一口氣,輕功使出,白衣化作一道道殘影,眨眼瞬間人又在數丈之外。
 
「好俊輕功。」
 
然而她快,疏樓龍宿更快。花獨照甚至還未踏出他的地盤一步,只見紫影晃動,身上穴道一麻,已動彈不得。疏樓龍宿帶笑的臉龐出現在眼前,道:「吾只是想送姑娘謝禮,姑娘又何必走得如此焦急?」扇子一揮,解開花獨照的穴道。
 
花獨照知道疏樓龍宿武功高她太多太多,走是走不了的,卻不知他強留自己意欲為何?當下抿了抿嘴,道:「你想怎樣?」
 
「姑娘不用擔心,吾方才說過了,汝對吾有恩,吾只是想送汝一個華麗的謝禮罷了。」
 
「你已經給我瓷瓶和龍珠粉末了。」
 
疏樓龍宿微笑道:「那只是舉手之勞,不算數。還請姑娘開口。」
 
花獨照懷疑地看著他,道:「什麼都可以?」
 
「在吾能力之下一定不會讓姑娘失望。」
 
花獨照是不知道他有多神通廣大,不過那副無所不能的神情卻讓她不順眼起來。當下認真思索:「當初來此只是為了救人,順便取毒血研究,倒沒想過要什麼;不過既然人家硬要塞謝禮,那我又何必推拒?」
 
疏樓龍宿見她沉思,便道:「姑娘好生想想,不用急。若是一時半刻想不到也無妨,儘管在此處住下來,直到想到為止。」
 
花獨照聽到「住」一字,腦中靈光一閃,說道:「有了。」
 
「嗯?」倒是出乎意料地快,疏樓龍宿道:「是什麼?」
 
「我要一處清幽安閒,與世隔絕,無人知曉又不會被打擾的落腳之處。」
 
疏樓龍宿本擬她一個妙齡少女,多半要的會是珍珠財寶之物,卻沒想到她會提出這麼一樣不是東西的東西,微微一怔。
 
「姑娘若不嫌棄,不妨在此住下。」
 
花獨照不明白他的大方有何用意,也未去思考,只是想到無爭山莊之人尚在追尋自己下落,能遠離人群是好,免得將一堆人牽拖下水,遂搖頭道:「那也不用。我實在沒什麼想要的,你就別在意了吧,告辭。」便要離去。
 
「姑娘等等。」疏樓龍宿沉吟道:「……其實汝要的也不困難。」
 
 
 
風姿超然的白衣男子行在掛滿宮燈的路徑上,紅光搖曳,在地上投下一個個黑影。拂塵輕貼手臂,劍穗隨風擺動。細雨飄飛,濡不溼衣衫,倒襯點得茂密的竹林更顯青豔欲滴。那幢清雅簡悠的亭台在望,紫色身形在細雨中顯得朦朧如幻。一聲聲清亮的琴聲鏗然入耳。
 
多少年了,宮燈幃依舊,是否友人也依舊?
 
紫衫人吟道:「蜉遊子,天地依,水波不興煙月閒。」
 
「忘塵人,千巒披,山色一任飄渺間。」白衣男子哈哈一笑,道:「龍宿好友,你依然過著如此逍遙自在令人羨慕的隱居生活啊!」
 
紫衫人疏樓龍宿停下彈琴,道:「劍子汝不也是仍然行著不染世塵的修道之路。一隔數載,汝修道修到連朋友都忘了。」
 
白衣男子劍子仙跡說道:「我也曾邀過好友你與我一同遊歷天下哦!」
 
「飽覽世俗之苦不適合華麗的吾。」疏樓龍宿拿起一旁的煙管抽了一口,站起身。
 
劍子仙跡嘆了口氣,道:「所以我只好認命自己當哨子兵,讓你做救火庫了。」
 
疏樓龍宿「哼」了一聲,背過身子,「汝來找我沒一件好事。」
 
「耶,這是劍子真摯友情的表現啊。」看向案上白玉琴,笑道:「紫金簫,白玉琴,共奏逍遙一世悠然。」取出紫金簫就口,吹出一串簫聲。
 
疏樓龍宿再坐到琴前,修長的手指撥弄,曳出叮叮琴鳴,和簫聲交織在一起,先是平緩無波,如一人隱士寂寞,突然音高八度,似好友聚首,情感激盪,澎湃昂然;最後曲調幽然悠然,彷如一同退居山林,共奏逍遙,恢復一片平靜。
 
「如果此時,那個在不解巖參悟的好友也在就更完美了。」劍子仙跡放下長簫,一語喟然。疏樓龍宿搖著紫扇不語。
 
半响,疏樓龍宿說道:「說吧!引起吾的好奇才會有後續發展。」
 
「好友真是不容人轉移焦點。」劍子仙跡一笑,隨即正色道:「你可曾聽過海東城與秋涼里?」
 
疏樓龍宿唔了一聲,道:「一個是買賣珍珠的大鎮,一個是出產人蔘藥材的山野村落,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兒,唯一的共同點是兩者皆為無名奇毒的受害鄉鎮。」
 
無名奇毒在海東城案時隔一個月,又在秋涼里肆虐。相同的手法,下毒之人在井水中動了手腳,多數百姓罹難;雲英未嫁的及筓少女失蹤。疏樓龍宿抽了口水煙,驀地想起花獨照閒然的神態,好似對此毒深為了解。
 
「嗯,不愧是疏樓更迭,龍鱗不減風采的儒門龍首。看來隱居並未削弱你接收消息的速度。」
 
疏樓龍宿哈哈一笑,道:「鳳兒前些日子也中了此無名奇毒,所以吾留上了心。」
 
劍子仙跡聞言一驚:「穆姑娘中毒!目前尚未有解法,那她----」
 
「解了,吾讓她休息一陣子。」
 
劍子仙跡哦了一聲,道:「想不到在我遠遊天下的這段期間,龍宿你也成了妙手回春的神醫華陀了。」
 
疏樓龍宿揮了揮手,道:「非也,是吾找到一個懂得解毒之人。」
 
劍子仙跡大奇:「哦,真有人可解!此人現在在何處?」
 
疏樓龍宿頓了頓,含糊道:「吾留她暫住他處。」
 
「嗯?」劍子仙跡心思細膩,想道:「龍宿的口氣心虛遲疑,莫非……」開口問道:「此人是男是女?」
 
「一名女子。」
 
劍子仙跡聞言大吃一驚,道:「好友,你春心浮動了?」
 
疏樓龍宿嘿的一聲,道:「劍子紅塵不染,龍宿又怎有可能動心動情?只是此女引起吾的好奇罷了。」
 
「此話怎講?」
 
「報名有猶豫,能解無名毒,身份神祕,值得研究。」
 
劍子仙跡沉吟道:「嗯,聽來有理。此女人在何處,不妨請她出來一見。」
 
「汝想見她?」
 
「嗯。」
 
疏樓龍宿指著宮燈幃旁一條路徑,道:「那就往此路去,直走免轉彎,過三里即到。」
 
「嗯?很熟的路程。」劍子仙跡一愣,「那不是我的豁然之境嗎?」
 
「是。吾將汝的豁然之境當作謝禮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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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羿子涵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