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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中原比幽明天境要冷得多,相同的月,在中原也顯得淒清。南歌絕唱呼著白氣,尾隨在疏樓龍宿身後。
 
她以前也是這麼看著他的背影,保護著他;雖說那時的她是他的隨從,是保護者而非被保護者,但奇怪的,在他身邊總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安全感,像是兩人顛倒了角色。
 
那是好久前的事了,久到她已不是當時的她,疏樓龍宿也已不是當時的疏樓龍宿,而那樣的感覺卻未曾消失。
 
南歌絕唱想起笑不枉和花獨照,這是另兩個讓她覺得安心的人,只是對笑不枉多了份依賴,對花獨照多了份感激,而在了解花獨照與劍子仙跡兩人的始末之後,對她更多了憐惜。
 
南歌絕唱本想自己去尋找醫譜,疏樓龍宿卻突然插手,令她不知所措,心湖難靜,好像回到以前兩人形影不離的時候。
 
「汝在想什麼?」
 
南歌絕唱從思緒中回神,道:「沒什麼。」
 
「沒什麼會是這副模樣嗎?」
 
南歌絕唱順著他視線往自己的腳一看,這才發現原來腳上纏了枯乾的藤蔓,走路時發出沙沙摩擦聲,她一窘,趕緊扯去藤蔓。
 
疏樓龍宿瞅著她,道:「汝還是跟以前一樣,什麼也不肯說,讓吾這個主人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得屬下的信任。」
 
南歌絕唱連忙搖頭,「不,你很好,只是……只是……」
 
「只是汝以前有隱情所以不敢說,是嗎?」疏樓龍宿替她接下話,南歌絕唱點頭。「那現在吾都知道了,還有什麼不能告訴吾的?」
 
南歌絕唱低聲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疏樓龍宿道:「那就等汝知道了再說給吾聽,嗯?」
 
南歌絕唱面帶慼色,沒有回應,一會兒發現他仍看著她,像在等待,連忙點頭。疏樓龍宿微微一笑,轉身前行,南歌絕唱跟了上去。
 
 
***
 
 
日落時分,兩人入了地圖上標示的城鎮。這鎮不大,或者不能稱之為鎮,甚至連村都搆不上,僅是在人車通行的主道旁不遠以圍籬圍起,裡頭有茶亭,驛站,和一間瞧來有些搖搖欲墜的客棧,而茶亭和客棧的桌椅蒙了一層灰,不知已多久未有人煙。若非地圖繡有此處,這樣的窮鄉僻壤疏樓龍宿怕是八百年也不可能到此一遊。
 
來到客棧,要了兩間上房,不料掌櫃的說:「我們只有二樓一間房,湊和湊和著睡吧!」當真是有錢沒處使,疏樓龍宿心中喟嘆:華麗蒙塵。所幸房間頗為潔致,疏樓龍宿見慣了豁然之境的家徒四壁,倒還能忍受,南歌絕唱更不在意了。
 
此地連畜牲加起來數一數怕也多不過十雙腳,想來也沒啥線索好問,便早早休息。疏樓龍宿坐在鏡前,餘光瞄到南歌絕唱立在離自己最遠的對角窗旁,忍不住問:「汝站那麼遠幹什麼?想跳樓嗎?」
 
真跳了只怕也摔不死,南歌絕唱搖頭:「沒有。」
 
「入冬了,窗縫透風,汝會怕冷,還是進來點吧。」
 
南歌絕唱頓了頓,走到桌邊,卻不知該站該坐,甚至不知如何是好。以往雖常與疏樓龍宿共處一室,但那時她易容為男人,疏樓龍宿不知情,她也十分安心,只防備身份揭穿;此時他知她是女兒身了,雖然他舉止行為都與以前相同,她心底卻有股異樣。
 
疏樓龍宿見她呆立,道:「汝來替吾鬆髮吧。」
 
南歌絕唱走到他身後,卻不動,只是怔怔地看著他。疏樓龍宿道:「怎麼?」
 
「我……我不能碰你。」說著垂下眼瞼。
 
「為何?」
 
南歌絕唱黯然道:「我已不是你的隨侍了。」
 
「不是每個隨侍都能碰吾的頭髮,這是吾允許汝的。」疏樓龍宿溫言道。
 
南歌絕唱睜著清眸,心中一陣波動,忽然掉下淚,趕緊用袖子抹去,伸手卸去疏樓龍宿髮簪。銀紫長髮披散下來,南歌絕唱覺著以指作梳理不整齊,便從懷裡拿出木梳細細梳著指間銀亮。
 
疏樓龍宿緩緩閉上眼,道:「汝以前也是這麼整理吾的頭髮。」
 
回憶上湧,南歌絕唱一時無語,片刻低聲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以前和現在有什麼不同嗎?」
 
南歌絕唱反問:「沒有不同嗎?」
 
「汝說呢?」
 
南歌絕唱看著銅鏡上模糊的疏樓龍宿的臉,鼓起勇氣問:「你……你不氣我背叛你嗎?」
 
疏樓龍宿睜開眼,「汝有苦衷,吾原諒汝。」
 
南歌絕唱清眸一亮,臉現喜色,道:「那……那我還能當你的隨侍嗎?」
 
疏樓龍宿見她眼巴巴地看著自己,薄唇輕揚,「汝那麼想待在吾身邊?」
 
「嗯。」
 
「為什麼?」紅眼精光一閃。
 
南歌絕唱低下頭,細聲道:「你對我很好。」
 
疏樓龍宿笑瞅著她,道:「可是吾不缺隨侍。」
 
南歌絕唱眼神一黯,「噢。」不再言語,放開已梳理順暢的頭髮。
 
疏樓龍宿站起身,道:「睡吧。」
 
「嗯。」走到床邊,等他就寢要放下床幔。兩人對看半晌,南歌絕唱見疏樓龍宿沒有動作,奇怪地問:「你不是要睡了?」
 
「汝不睡?」
 
「我等你睡了再趴桌上睡。」理所當然的語氣。
 
疏樓龍宿似笑非笑,「為何不睡床上?」
 
南歌絕唱蹙眉道:「那是你的床。」
 
疏樓龍宿饒富興味地問:「為什麼是吾的床?」
 
「你付的錢。」
 
「吾付錢讓汝睡床,不好嗎?」
 
南歌絕唱一頭霧水,搖頭道:「那怎麼可以?我得替你守夜。」
 
疏樓龍宿笑道:「汝老習慣還改不掉。以前是以前,現在汝已不是吾的隨侍,不用守夜。」
 
南歌絕唱不理解他的想法,「那你睡哪?」
 
「這嘛,」疏樓龍宿一臉深思,「汝睡進去點,外床讓吾睡。」
 
南歌絕唱大吃一驚,雪白的臉頰染上兩朵紅雲,連連搖手道:「那不成,那不成!我還是睡桌子就好!」轉身要衝去桌旁,疏樓龍宿一把提住她後領。
 
「只是玩笑話,吾還不睏所以讓汝先睡,等吾要睡了再叫汝起來。」
 
南歌絕唱澄潔的眸子滿是狐疑,疏樓龍宿感到好笑,正色道:「沒騙汝,騙汝的話讓汝睡床。」
 
「那還不是一樣?」
 
「當然不一樣,一個是騙汝睡床,一個是沒騙汝讓汝睡床,不同也。」
 
「結果一樣啊!」
 
「但原因不同啊。」
 
南歌絕唱腦子混亂,不再理他,偏頭想了想道:「如果我睡床,你能讓我當隨侍嗎?」
 
「哎呀,不愧是吾身邊之人,懂得開條件交換。」疏樓龍宿大笑道:「吾可以考慮。」
 
南歌絕唱雙眸一亮,「真的?」
 
「再說。」說罷不容反抗地將她安置上床,拉過棉被蓋在她身上,道:「吾去散散步,回來再叫汝。」
 
南歌絕唱點頭,目送他出房,將被子上拉半掩嘴鼻,閉上眼睛。
 
此鎮當真是荒涼無比,疏樓龍宿在外頭閒繞一圈,竟用不到半刻鐘,當下又多踅了三、四圈,無聲回到客棧,果見南歌絕唱緊裹著被子睡得正沉,微微一笑,輕輕坐上床沿,背靠床柱,閉目養神。
 
 
***
 
   
地圖上標示的藏書處就在荒鎮左方一座山中,沒有地名,問客棧掌櫃也搖頭不知。兩人入了山,在山間漫無目標亂行,所見除卻藤葛之類已乾黃的植物,全是些松柏等常青樹植,間或點綴株株楓紅,天愈冷,楓紅得愈豔。
 
疏樓龍宿沉吟道:「如此太浪費時間,那地圖可寫了什麼提示?」
 
南歌絕唱從懷裡取出白絹地圖交給他,疏樓龍宿端看著,白絹上以有色繡線繡著小幅中原地形,只在此山用紅線圈起,更無詳細的指示;最下頭黑線繡著「尋書秋來,地見南歌」八字。
 
「這八字是什麼意思?」疏樓龍宿問。
 
南歌絕唱道:「前四字我想是指要找書得秋天來的意思,後四字我還沒想到。」
 
「嗯……尋書秋來,現下入冬了,不知可有影響?」看著那八字尋思不語。
 
南歌絕唱一時也沒有靈思,溜目四望,忽感胸口微微一緊,一滴細微的抽痛自胸前漣漪般緩緩擴散,心知是散天華發作的前兆,算算日子,再三天又是一個月,趕緊拿出一瓶小瓷罐倒了一顆深紅藥丸吞下,盤坐在地運氣驅動藥效。
 
疏樓龍宿聞到瓶子裡飄出的清香,等她行氣完畢問道:「那是什麼?」
 
「壓制散天華的藥,獨照給我的。」
 
疏樓龍宿哦了一聲,心中了然。抬眼打量四周,問:「汝父親以前可曾提到過什麼?」
 
南歌絕唱想了想,道:「他從未明白跟我說過無為醫譜之事,就算曾暗示過什麼,我以前不知道,又隔了這許久,也記不得了。」
 
「嗯。」疏樓龍宿看了看白絹,又看著前方的紅綠相襯,火紅的楓樹偶爾落下幾片楓葉,像是燃燒中的燭火滴下燭淚,好似沾地能燎原一般。心中微微一動,模糊想到了什麼,不自覺朝南歌絕唱望去,驀地靈光一閃。
 
楓,鳳。
 
「吾知道了!」疏樓龍宿眼中精光大熾。
 
南歌絕唱忙道:「怎麼?」
 
疏樓龍宿指著四周的楓樹,道:「汝看,此山最明顯的顏色便是紅色與綠色。」
 
「嗯,那又怎麼?」
 
疏樓龍宿頓了頓,道:「此間看不清楚,咱們找個高處俯望。」當下躍縱上樹尖,衝出樹海,極目尋去,只見東方有個高險山崖正可俯視樹海,回到地面,領著南歌絕唱往東而去。
 
兩人穿過叢生的蓬草雜樹,跨過涓涓山溪,來到山崖底下。翹首上望,那片山壁足有四十餘丈高度,既陡且峭,壁上爬滿了深色藤葛。
 
疏樓龍宿拉拉藤葛,見抓壁甚牢,便道:「順著藤施輕功上去吧,汝行嗎?」
 
南歌絕唱點頭,卻沒有動作。疏樓龍宿道:「怎麼不上去?」
 
「我等你先上,我再隨在你後頭。」
 
「為何?」疏樓龍宿奇道。
 
「你若失足,我在後面才看得見,才能拉住你。」
 
南歌絕唱沒想過疏樓龍宿武功修為遠非她可比,只認為這是應該的,她得護住他的安危。疏樓龍宿哦了一聲,心中卻不信,點頭道:「汝也不用跟在吾後面,與吾並肩吧。」
 
「好。」
 
呼呼兩聲,兩人一同上縱,手指腳尖時而藉力藤蘿,倏而上飛。
 
來到距地面三十來丈高度,眼看再十丈便要登崖,疏樓龍宿突然啊的一聲,身子離藤,頭下腳上直直墜了下去。下頭是佈滿石葉的硬地,加上三十丈的高度,一墜地非要粉身碎骨、腦漿四濺不可。
 
南歌絕唱情急大叫:「主人!」一手扯住藤蔓,縱身一撲,身體急墜而下,雖比疏樓龍宿晚了一步,兩人立即在空中交會,南歌絕唱一把抱住疏樓龍宿,另一手欲借藤蔓之力,無奈墜速太快,纏在壁上的藤蘿霹啪連響,已被扯落一大片,無從借力。
 
南歌絕唱護住疏樓龍宿腦門,勁風刮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緊接著枝椏四面八方掃打而來,她欲將藤蔓往旁甩去纏住參天樹幹,卻不得其果。正焦急間,突然腰間一緊,疏樓龍宿正似笑非笑地凝視著她,紅瞳妖媚。
 
一瞬間南歌絕唱愣住了,疏樓龍宿握住她手上長藤一抖,藤蔓扭出水蛇般的弧度,絞住壁上突出的一塊岩角,再一扯,兩人身子衝天而上,疏樓龍宿足尖再一借力,登上山崖。
 
南歌絕唱疑惑地瞪著他,道:「你故意的?」
 
「耶,吾怎會拿自個兒性命開玩笑?」
 
南歌絕唱還是覺得奇怪,皺著黛眉,猛然發現自己緊貼在疏樓龍宿身上,臉上唰地大紅,扳開腰間大手,退離幾步。忽見他袖子破了一道長口,手臂上一條殷紅的傷痕,卻是方才讓樹枝劃破割傷的。
 
南歌絕唱一聲低呼,在身上拍摸,從懷裡掏出一盒傷藥與一條紫巾,想替疏樓龍宿抹藥包紥,再一看那傷口卻不見了,袖子的破裂處還在,顯然不是她眼花,忍不住咦了一聲,拉著他的手翻看。
 
疏樓龍宿笑道:「不用看了,吾是嗜血者,是不死不傷之身。」
 
南歌絕唱恍然大悟,點頭道:「真好。」便要將手上東西揣回懷中,疏樓龍宿握住她手腕,抽出那條紫巾,道:「這是什麼?」
 
「那是……」要搶回已是不及,扭捏地立著不知如何是好。
 
「嗯,是以前吾給汝纏手臂的紫巾。」疏樓龍宿瞄了她紅到耳根子的臉蛋一眼,「汝一直留著?」
 
南歌絕唱輕輕點頭,不敢抬眼看他。
 
疏樓龍宿薄唇揚起,道:「汝還叫吾主人,是忘不了以前的身份嗎?」
 
點頭,南歌絕唱低聲道:「我不想忘。」
 
疏樓龍宿目光一柔,「梳子。」
 
南歌絕唱愣了愣,取出木梳遞給他。疏樓龍宿扳過她身子,將她紥成一束的頭髮拆開,慢慢梳理起來。南歌絕唱伸手攬住頭髮,慌道:「我……我自己來!」
 
「轉過去。」疏樓龍宿淡淡道,不容違抗的語氣。
 
南歌絕唱抿著唇,乖乖背過身子,任木梳緩緩在髮上爬過,那輕柔烙上心窩。
 
疏樓龍宿將她綢緞般的及腰長髮紥成一條麻花辮,以那條紫巾繫起,溫言道:「以後,汝不准再叫吾主人。」
 
南歌絕唱眼睛蒙上一層水霧,堪堪滴出水,咬牙忍住了,澀然道:「我知道,你……你不缺隨侍。」
 
「是啊,吾不缺隨侍。」疏樓龍宿無聲地笑了,南歌絕唱卻滾下來淚,趕緊用手抹去。
 
「絕唱,看那裡。」疏樓龍宿下巴朝崖下一揚。
 
南歌絕唱往他說的地方看去。只見樹海遼闊,極目只見赤紅與深綠,遠處尚有一潭碧湖,強風刮過,樹海搖盪,猶如浩瀚大海波濤起伏,綠色的海,紅色像是投在海面上的夕照,壯觀得令人心生敬畏。
 
「汝可看出了什麼?」
 
南歌絕唱凝神再看,卻覺得那紅色頗為整齊,不似山間野生的一點一片,而是有人精心安排了楓樹的位置。心中一亮,捋高右袖,露出鳳形圖騰,那隻手上的鳳凰側頭展翅,如欲凌霄而翔,飛衝九天;眼前紅鸞震翅於蓊鬱樹海中,像一隻停歇於此的火鳥,那潭湖成了火鳳之眼。
 
兩隻一模一樣的鳳凰,一藍一紅。
 
「這……這就是『尋書秋來,地見南歌』的意思……」南歌絕唱喃喃。
 
「然也。」疏樓龍宿瞇起眼,「秋天之後楓葉轉紅,這隻鳳凰才會現形。」
 
「那麼,書極有可能藏在那湖附近了。」
 
疏樓龍宿點頭道:「吾也是這麼想,走吧。」
 
 
***
 
 
鳳眼,是靛青琉璃般的清澈大湖,陽光透射下卻隱隱可見平靜湖面底下的暗流。南歌絕唱一聲讚嘆,舉步來到湖邊,著迷地望著湖面上淡淡的彩虹。
 
疏樓龍宿側頭凝望著南歌絕唱,想起許久前儒門天下後山的情景,破湖而出的她,宛如湖中仙子;此時俏立湖邊的她,似要潛湖歸去。
 
花獨照是一朵在月下綻放芳華的白花,嬌俏可喜,柔弱地不堪一折,卻又堅忍地傲立於風雪中,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憐惜。
 
南歌絕唱是一潭幽靜的湖,澄澈清洌的水眸滌去人心頭的煩亂,純然的心思下卻是洶洶如濤的情感。
 
疏樓龍宿靜靜注視著南歌絕唱,南歌絕唱靜靜注視著靛湖,時間像是在此刻凝住了。
 
南歌絕唱回神吁了口氣,道:「湖這麼大,怎麼找書的線索?」
 
「吾想,這是『地見南歌』的另一個意思。」
 
疏樓龍宿仰頭看了一眼太陽,背對東方,紫扇指著左方,道:「南歌,南方,亦正好是鳥喙所指的方向。」
 
兩人於是往湖的左方而行,走到盡頭是山壁,壁前植滿楓樹,滿地紅葉,踩在上頭窸窣有聲。楓牆後頭,山壁佈滿紋路,南歌絕唱在壁上一陣細摸,突然摸到一道凹縫,縫裡封塞了許多泥土,順著此縫摸索,卻是一扇高約十尺,寬約六尺的石門。只是這道石門外觀如岩,瞧來像是一顆正好嵌在上頭的巨石。
 
南歌絕唱拍了拍石門,聲沉如雷,甚具厚度。皺眉道:「上頭沒有任何可供開啟的機關,光禿禿一片,怎麼辦啊?」
 
疏樓龍宿道:「看來是要以武力轟開石門了。」
 
南歌絕唱知道自己修為不足以破石,遂問:「你行不行?」
 
「試試。」
 
疏樓龍宿後退幾步觀測石門,將視線凝於一點,走上前掌貼門上,真氣一貫,但聞幾聲怪響,石門上竟自中心往旁裂出幾道裂縫,門縫中的沙石噗窣窣落了下來,疏樓龍宿再推了推,石門往裡塌去,裂成好幾大塊,露出一道黑壓壓的長道。
 
南歌絕唱忍不住一聲讚嘆,心想幸好有他同行,否則她和花獨照只怕要坐瞪石門長嘆了。疏樓龍宿見她一臉佩服,微笑道:「只要在中心點巧妙施力,便能輕鬆破石,當然,還須以渾厚內勁為輔。」
 
「渾厚內勁,那我可還得再練好幾十年。」南歌絕唱嘆道。
 
兩人等飛沙沉寂,空氣流通後,點了火摺子並肩而進。那隧道並不冗長,深不足五丈,便已到底,左方是一個大凹穴,黑暗中隱約可見一個坐著的人影。
 
南歌絕唱陡然見得有人微微一嚇,再一細看卻是一副人骨,盤膝而坐。疏樓龍宿見壁上架著根火把,便燃上火,剎時洞穴大亮。
 
那副人骨並非真的人骨,而是以白鐵仿人骨打造,空洞的眼眶裡鑲嵌著寶石之類的黑色石頭,就著火光閃著光澤;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個生滿鏽斑的長形鐵盒,就放置在胸肋之間。
 
南歌絕唱看那鐵盒約莫書冊大小,揣測:「這多半便是無為醫譜吧?這鐵骨應是爹爹設置之物,為何要造成這副模樣?」蹲下身子,雙手前伸。
 
那鐵盒厚不過一寸,兩角就端在最下左右兩節肋骨上,裡側揣靠著脊骨。南歌絕唱將手伸到鐵盒下方輕輕頂起,不料那鐵盒才離骨,人骨原本垂側在兩旁的雙手倏地挺起,兩爪扣住她上臂,整個骨架往她身上倒去。
 
「絕唱!」
 
南歌絕唱一聲驚叫,那顆鐵製頭顱已貼上她的臉,眼對眼,鼻對鼻。她駭瞪著那對黝黑的石頭,卻是兩顆平削的黑水晶,水晶裡似有白霧繚動,緩慢四散,漸漸地收攏,然後化為兩道霧箭,竟像是射進了她的眼裡,而她卻動彈不得,只能呆瞪著那兩顆黑水晶。
 
南歌絕唱眼前一片迷濛,霧箭夾帶凌厲的去勢穿破腦海裡一扇被她緊鎖住的門,打開她最不願提起、最痛苦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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