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一彎新月,像是落在夜幕上的細長睫毛,發亮;點點繁星,像是山間昇華的螢火,眨眼。
 
豁然之境屋中,花獨照在注滿清水的碗中滴入閾血毒毒血,清水剎時變得墨中帶綠,一股臭氣飄出。拿起另一個乾淨的藥缽,倒入獨照花粉,又加些滴羅龍珠粉末。沉思良久,只覺愈來愈煩悶,實在毫無頭緒,便取出所有分開裝置的藥粉,「垂垂老矣」、「昏昏欲睡」、「雷霆萬鈞」、凝香粉……一股腦兒撥了一點兒入缽,手指攪了攪,倒入滴有毒血的碗中。
 
碗裡一陣混濁,月下獨照的芳香硬是消弭了閾血毒的腥臭之氣,但碗中的墨綠卻毫無改變。
 
花獨照瞪著那碗毒水,咬牙從靛紋白玉瓶裡倒出一顆深紅藥丸扔了進去,只見藥丸漸漸融解,墨綠中飄出一道道紅絲,不多時碗中又恢復成清水模樣,除了散著獨照花香,看不出與一般清水何異。
 
她痛苦的閉上眼,窗外傳來劍子仙跡溫和的聲音:「茶沏好了,歇會兒吧。」
 
花獨照心中一暖,鬱悶稍解,走到涼亭外,遠眺著新月。劍子仙跡見她滿臉頹喪,知道解藥沒有進展,心中充滿憐惜與不忍,但閾血之毒不可不解,只恨自己沒有能力幫她。
 
淡淡月光下,花獨照纖柔的背影俏立於月下獨照旁,滿頭烏絲在涼風吹拂下輕輕飛揚,人如花,花如人,不知是她從花中生出來的,還是花從她身上化出來的。
 
劍子仙跡凝視著花獨照,竟覺得寂然的她像是要被四周的黑暗吞噬,心中一凜,不自禁上前扳住她肩頭。
 
花獨照順勢半回過身,不解地看著他。
 
「怎麼了?」
 
劍子仙跡頓了頓,道:「茶快涼了。」
 
花獨照注視他良久,忽然綻出一朵笑花。劍子仙跡也笑了,問:「笑什麼?」
 
「沒什麼。」花獨照走到涼亭端起一杯茶,道:「看見你就想笑。」
 
「哦,我長得很好笑嗎?」
 
花獨照但笑不語,唇抵著杯緣,一口一口細飲著。
 
劍子仙跡問道:「妳晚膳沒用多少,隔了這許多時辰,可餓了?」
 
花獨照精怪地睨了他一眼,「你要弄青菜豆腐、野味水果給我吃嗎?」
 
「妳若挑口,我們可以挖龍宿起來煮宵夜。」
 
「嘖嘖,看來他不只得供你住,還得應付你隨時興起的胃口,交到你這朋友還真辛苦。」花獨照搖頭。
 
「哈,彼此彼此。」
 
花獨照站起身,道:「餓倒不餓,只是挺氣悶,想四處走走。」
 
「嗯。」
 
兩人並肩朝山下漫步而去,行經籬口花架,花獨照順手理了理架上藤花,劍子仙跡側過頭,發現她袖子上幾線細小鮮紅,仔細一看,卻是一隻白頭小蜂,腹部白紅相間,附在她雪白的衣衫上只瞧見紅色條紋。
 
他輕輕拈下白蜂,湊到花獨照面前,道:「妳養的新品種?」
 
花獨照臉色倏地一變,驚呼:「翁白頭!」
 
劍子仙跡心中一凜,「無爭山莊用來追蹤妳的翁白頭?」
 
花獨照戒備地瞪著山道,一手扣住銀針,一手揪住劍子仙跡,將他緩緩帶至身後。劍子仙跡拂塵橫過,側身站在她身前。
 
驀地,山道響起一陣哨笛之聲,輕細悠柔,和無爭山莊之人用以傳訊的尖銳笛音大為迥異。花獨照啊的一聲,朝山道奔去。劍子仙跡心繫她的安危,隨在她左後兩步距離。
 
蛛網前一丈一位蒙面人佇立,劍子仙跡正要出聲警告,卻見花獨照竟撲入蒙面人懷裡。劍子仙跡身子一震,呆立在蛛網旁。
 
花獨照抱著那人,喚道:「爺爺,爺爺!」
 
蒙面人身子微佝,銀白的雙眉,眼角全是皺紋。他輕拍她的背,道:「唉,清兒,妳過得好嗎?」舉止語氣全是慈祥疼愛。
 
花獨照哽咽道:「我……我……」伏在蒙面人懷裡,一抽一抽地啜泣起來。
 
「乖,乖,」蒙面人下巴朝劍子仙跡一點,道:「那人是誰?」
 
花獨照紅通通的眼睛看向劍子仙跡,答道:「他是我朋友。」
 
「妳怎地跟一個道士混在一起?」
 
「道士有什麼不好?他很照顧我。」花獨照吸了吸鼻子,抬頭問道:「爺爺,你也逃出來了嗎?你要跟我一起隱居嗎?」
 
蒙面人嘆了口氣,輕撫著她的長髮,「那裡是爺爺的家,我一輩子都不會離開的。我聽到傳回無爭的消息說妳出現在海東城,險些被補回去,特地藉機出來看妳,也警告妳別插手此事,找個地方好好過日子。爺爺會找機會毀去翁白頭蜂窩,讓妳無後顧之憂。」
 
花獨照雙手捉住蒙面人手臂,道:「為什麼要另製閾血毒?你為什麼要幫他?」
 
「爺爺一生都是無爭山莊的人,怎能違抗命令?助妳逃出來是我的私心,唉,百年來唯一的私心。爺爺對不起閾家。」蒙面人道:「除了妳和少主以外,爺爺是誰也不在乎的。爺爺總盼妳能無視無爭的手段好好生活,唉,妳還是被引了出來。」
 
花獨照淚眼注視著他,咬唇道:「這終究是不對的,怎能為我一人而殺害這許多性命?」
 
「再多性命也比不上爺爺心中的清兒,管他們幹麼,妳要為了自己活下去。」
 
「但……我不能枉顧別人只想著自己,何況他們是因我而死,我……」花獨照搖頭,心亂如麻。
 
蒙面人嘆道:「妳要學著狠心點,才能在外面的世界立足。」
 
「我……」花獨照抿唇,「我辦不到……」
 
蒙面人沉默一會兒,「爺爺若再瞞妳,只怕妳以後會恨我了。」頓了頓,道:「三天後,無爭要對風陸鎮下毒。」
 
花獨照一顫,駭然望著他。
 
蒙面人續道:「閾血毒在外製的過程加入月下獨照,延緩毒性蔓衍,妳有三天的時間解毒。」摸摸她的頭髮,道:「只有妳才能解。」
 
花獨照低語:「爺爺,是不是……再也研究不出另外可解閾血毒的解藥了?」
 
「如果研究得出來,前四代藥人又豈會如此下場?」
 
花獨照臉色蒼白,慘然不語。
 
蒙面人抬頭推測時間,道:「爺爺該走了。記得我的話,小心行事,解毒之後速速離城,看見什麼都別管,知道嗎?」憐愛地看了她一眼,悄然離去。
 
花獨照注視著蒙面人遠去的背影,珠淚滾滾而下。回過身來,只見劍子仙跡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趕緊伸手抹去眼淚,偷偷覷他一眼,視線仍定在自己身上,忍不住叱道:「看什麼!」該是飽含怒氣的威脅,喊出來卻變了調,像隻初生小貓呲牙咧嘴而傷不了人,徒惹人莞爾。
 
劍子仙跡聞言撇過頭,「沒有,我什麼都沒看見。」
 
花獨照吸了吸鼻子,往回走去,劍子仙跡跟上,道:「他就是妳口中的爺爺?」
 
「嗯。」
 
「怎麼他喚妳清兒?」
 
花獨照道:「以前我沒有名字,他都這麼喚我的。」
 
劍子仙跡道:「沒有名字?那藥人呢?」
 
花獨照轉過頭來看著他,「你覺得藥人是好名字嗎?」
 
「再好聽的名字,只要和無爭山莊扯上關係,都顯得刺耳了。」
 
「嗯,」花獨照道:「所以你還是叫我獨照吧,別叫我藥人或是清兒。」聲音低了下去,「咱們認識時我是花獨照,以後……也是花獨照。」
 
劍子仙跡看著她臉頰上的紅豔,輕輕嗯了一聲。
 
走回涼亭,茶早已冷卻,劍子仙跡正待再煮過水,花獨照止住他。
 
「劍子,我和爺爺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吧?」
 
「呃,劍子不好人隱私,只是眼睛可以自動閤上,耳朵卻無法自己關起。」
 
花獨照又是那一付古靈精怪的表情,「你可以離開現場避開偷聽之嫌啊。」
 
「呃……」劍子仙跡無語,自問當時怎地就走不開?
 
花獨照微微收起笑容,道:「你不問我什麼嗎?」
 
「妳不想說,我就不問。」
 
深深地看著他,花獨照輕輕道:「我不願瞞你什麼,可此間還有更要緊的事,等風陸鎮之事過後,我再跟你明說。」
 
「若有難言之隱,也不是非解釋不可。妳說與不說,劍子依舊是劍子。」
 
花獨照心中一動,綻開笑靨,雙手一拍道:「那麼,咱們來商量風陸鎮之事吧!」
 
劍子仙跡道:「嗯,風陸鎮在此處西南方向,要三日之內到達,非施輕功不可,並得即刻動身。」
 
「有個難處,我們和無爭之人打過照面了,只怕要被認出來。」花獨照沉吟道。
 
劍子仙跡靈光一閃,「我們去找龍宿吧。」
 
「你餓了?」
 
「哈,是他該大顯身手了。」
 
 
 
被夕照染得豔紅的雲海托著西垂的晚陽,溫柔地觸撫霞光燦爛的蒼穹。一群飛雁劃過天際,怡然自得,不知人間愁苦。
 
兩道趕路的人影風一般掠過,再快,也躲不過晚霞的捕捉。
 
清脆的聲音說道:「你和龍宿結下樑子了嗎?」
 
「沒有。」溫潤的聲音回答。
 
清脆的聲音中有一絲壓抑的笑意:「那他幹嘛將你易容成這副模樣?」
 
花獨照狀似若無其事地看著前方,然而那異物摩擦聲因兩人奔馳而叮咚大作,極力拉扯逗弄她苦苦抿忍住的嘴角。美目終於控制不了地往身邊之人瞥了一眼,噗嗤一聲,真氣盡洩,停在路旁哈哈大笑。
 
劍子仙跡只好也停了下來,神色無奈。
 
花獨照經疏樓龍宿巧手改裝,換上淡綠羅衫,原本文秀清麗的臉蛋此刻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面容,多看幾眼也不會記住長相的平凡無奇。唯獨那雙靈活大眼假裝不來,即使戴著面具,笑得發彎的眼睛還是能令人聯想起她嬌美清甜的笑顏。
 
再看劍子仙跡----些許是疏樓龍宿夜不足眠,肝火正旺,手起手落間拿捏不了輕重,有意無意地將滿腔睡意怒意倦意嗔怪之意發洩在被改裝之人身上----俊逸儒雅的臉龐給潑了墨似地成了黑臉包公,唇圍黏了一圈剪下的白髮做成的假鬚,乍看之下甚是突兀怪異。換上一身黑衣,衣上卻別滿了大大小小的珍珠,走一步便顫動不休,珠顆相擊聲不絕。
 
 
----龍宿,我不是你,不用滿身珍珠。
 
----耶,既然要易容,最好就是掩蓋住原有的氣質。汝平時樸素,此刻正好逆向裝扮。
 
----那這張臉如何解釋?
 
----吾想,這樣正可以點出汝的個性。
 
----嗯?
 
----滿腹墨水晉升表象,滿臉墨水。
 
 
花獨照笑不可遏,道:「這叫華麗的劍子仙跡嗎?」
 
劍子仙跡哼哼兩聲,「至少一路上不愁盤纏。」見夕陽漸漸西落,道:「就快到風陸鎮了,走吧。」
 
「嗯,走吧,哈哈哈!」花獨照揩了揩眼角笑出的淚珠,兩人再度疾奔。
 
 
 
 
彎刀似的月牙勾著一片黑鴉鴉的烏雲,劍子仙跡和花獨照兩人踏上風陸鎮地界,甫過亥時,多數居民已熄燈休息,不甚緊密相連的房舍偶有燭火映窗。
 
兩人隱密悄靜地移動著,花獨照細聲道:「可惜是晚上,你的易容沒人捧場。」
 
「謝天謝地。」
 
黑夜中有種弔詭氛圍,愈是前進,愈是人心難安。
 
花獨照輕扯劍子仙跡衣袖,低聲道:「有無爭之人的味道。」
 
「妳聽,有聲音。」
 
花獨照傾耳細聽,一陣細微痛苦的呻吟聲入耳,劍子仙跡指著一間黑暗的草屋,道:「那裡。」
 
推門而入,瞧擺設只是間尋常農家,外廳無人,然而呻吟聲更是清晰。掀開布簾走入內室,赫見兩名老農夫婦蜷縮在地上,雙手痙孿似地刨著地,口中荷荷有聲,顯然極是痛苦。
 
花獨照一聲低呼,將老婦人衣衫稍解,只見她肚腹間團聚一股青氣,緩然爬升。
 
「無爭下毒了,毒勢看來應是不久時辰前的事。」
 
劍子仙跡斷然道:「咱們快去水井解毒,讓鎮民喝下解毒水。」
 
兩人正走到外廳,卻聽見不遠處傳來細微腳步聲,一人說道:「快四處瞧瞧,還有沒有漏網之魚。」
 
兩人一驚,心緒疾轉,知道現下最要緊的是解開水井之毒,不便再浪費時間與無爭山莊之人周旋,花獨照見牆角一具木櫥,迅速拉開門板,裡頭放置寥寥幾柄鋤頭之類農具,剩餘空間頗足,一把將劍子仙跡推進去,自己也跟著躲入,順手閤上門板。
 
木櫥高度頗低,劍子仙跡只得低頭傴背,鼻間鑽進花獨照身上被凝香粉壓制的淡淡清香和髮香,猛然驚覺兩人靠得多近,不知要將雙手放在何處才妥當,心跳驟急,思緒紛亂起來。
 
花獨照死盯著劍子仙跡胸前衣領,不聞自己馨香,卻感覺他身上有股好聞並令人安心的氣息。黑暗中不見俏臉飛紅,她抬起頭,正對上劍子仙跡的眼睛,突然嗤的一聲笑了出來,趕緊以手摀口,憋笑道:「我看不見你的臉,只看到眼睛。」
 
劍子仙跡哭笑不得,輕輕嘆了口氣。
 
忽聞人聲來到屋前,劍子仙跡擔心花獨照身上異香給察覺出來,袖子一揚,蓋在她身上,盼可掩住香氣。兩人不敢稍動,透過門板接合不密的細縫往外窺去。
 
只見一個無爭門人走進屋裡,隨意繞了一圈,又往內室看了一眼,向屋外道:「沒了。」
 
「嗯,離開吧。」
 
屋裡那人走出去,大門未拉上。劍子仙跡和花獨照從門口望去,卻見無爭門人身後跟了好些妙齡少女,手腕上綁著麻繩,臘肉似地連成兩串人俘,個個梨花帶淚,驚惶莫名。最末還有三名無爭門人押後。
 
那三人說道:「這麼幾個,怕又不夠。」
 
「有什麼辦法,總得撐一撐,不如叫少主別那麼辛苦,身子也受不住。」
 
「唉,瓊老也真的,想出那麼狠毒的法子,她們只是尋常姑娘呀,若能承受得了少主,還要藥人來做甚?」
 
「哎,尋到藥人前,這差事怕免不了啦。」聲音漸遠。
 
一眾人馬尚未走得夠遠,兩人不敢輕出,窩在櫥裡壓低嗓音說話。
 
劍子仙跡問道:「那些瞧來都是鎮上女子,無爭之人欲將她們帶往何處?」
 
花獨照驚疑道:「應該是千草原的無爭山莊。我以前從未見過這樣的事,可是聽來……聽來似乎和我有關。」
 
「千草原?」
 
「嗯,無爭山莊的所在地。」
 
又過片刻,兩人走出木櫥,劍子仙跡道:「這事不尋常,咱們得好好調查。」
 
花獨照嗯的一聲,纖手倏地揚起,在劍子仙跡人中一抹。劍子仙跡對她全然沒有防備,豈料她突然發難,猝然之間吸入一股松香之氣,接著手腳麻軟,站立不住。
 
花獨照接住他的身子,將他扶靠在牆邊坐下,劍子仙跡驚問:「獨照,妳這是!?」欲提真氣,卻感丹田之氣有如千斤之重。
 
花獨照眼睛彎彎笑著,道:「咱們分別行動,你找水井解毒,我混入女子中看他們意欲為何。」
 
劍子仙跡大驚,道:「不可,此舉太過危險,他們是要回無爭山莊的,妳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欸,就知道你會阻止,所以我才先制住你的行動啊。」花獨照語氣歉然,「這是麻藥『垂垂老矣』,只會令人四肢難動,真氣難提,若非我藥劑下得輕,你哪能說話?」
 
劍子仙跡望著她,大是焦急,「咱們先找到水井解了毒,再尾隨跟上他們不遲,妳千萬不可胡來!」
 
「那怎麼來得及?待水井找到,只怕也失了他們的行蹤了。若我大搖大擺獨自回到無爭山莊,那不是昭告我是藥人?」花獨照直視著他,「所以兵分兩路才是上上之策,假裝我也是風陸鎮少女之一,才不會引人疑心。我下的劑量大約撐得半個時辰,你尋到水井之後將這瓶東西倒進水中,」取出一瓶黑色瓷瓶,在他眼前晃了晃,塞進他懷裡,續道:「再讓眾人喝下即可。我相貌改變,無爭之人認不出我,我會小心行事。」
 
劍子仙跡直想牢牢捉住她不讓她涉險,無奈渾身騷軟施力不得,額上急出一片汗來。
 
花獨照心想該交代之事都說清楚了,解毒細節料來劍子仙跡知曉該如何行事,轉身走出幾步,想了想又覺將他丟置此處不甚妥當,回來彎身雙手穿過劍子仙跡脅下,奮力將他拖至木櫥,「真重!」
 
劍子仙跡急喊:「獨照!」
 
「幹嘛,囉囉嗦嗦像個老頭子!」花獨照精靈靈地瞟了他一眼,將門板關上。吁了口氣,眼中笑意斂去,取而代之的是果決和斷然。
 
 
 
五名無爭之人二前三後押著魚貫的少女行出風陸鎮,女子之中有的泣不成聲,為將死的親人哀痛;有的慶幸逃過奇毒,又為今後去向感到不安。
 
突然後頭傳出一聲驚呼,惹得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名綠衫少女正往路旁樹叢逃竄,無爭一人奔過,輕鬆將少女挾了過來。
 
「想不到還有遺漏。」
 
「快綁上了。」
 
將綠衫少女雙手用麻繩牢牢縛住,走在隊伍最後。行出數里,兩輛馬車在前等候,無爭之人將少女趕入馬車,兩人各在車後看守,另三人坐上車頭,馬鞭揮揚,喀喇喀喇走了。
 
 
 
 
縱使心焦如焚,除了等待藥效退去亦無他法。既然焦心無用,劍子仙跡收攝心神,眼觀鼻鼻觀心,摒去一切雜思,欲尋求心中一點明清。無奈思緒雜亂,心海波濤,竟不得靜心其道,不禁重重嘆了口氣。
 
半個時辰竟是如此難捱。
 
好不容易四肢終於能動,劍子仙跡毫不遲疑,施出輕功在鎮上搜找,不多時便尋到了水井。取出花獨照交付的黑色瓷瓶,拔開瓶塞,月下獨照之芳衝然而出。
 
將瓶子一傾,本擬當滾出顆顆藥丸或是一把粉末,未料竟是一瓶子的鮮紅液體。
 
劍子仙跡心中大感訝異:「這是……血?」
 
然而此液體卻沒有血液的腥重味,源源不斷散出獨照花香。他手指在瓶口上一揩,吮入口中,香氣中帶著極淡極淡、無法輕易嘗出的鐵鏽味。
 
摻入清水使之不易凝固的鮮血。
 
許多東西像是閃電般打入腦海,一張俏麗絕俗的容顏明朗浮現,劍子仙跡心中一緊,湧出一股強烈至難以負荷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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