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頁墨色

那日他們初來乍到景安這座大城，閑卿向洛昭言詢問城中可看之處，洛昭言即提議不妨一起逛逛，於是兩人相偕離開正武盟，走上景安街頭。

沿路邊走邊聊，不勝愜意，經過一處人群聚集之處，隨著眾人情緒激動的呼喊，閣樓上拋下一物，在經過十數隻人手失敗的你爭我奪之後，那物正好彈飛向洛昭言方向，習武之人行動敏銳，順手便接住了。

「這是？」她捧著那顆綴滿紅絲帶的東西疑惑道。

「這可是……繡球啊。」閑卿瞅了男裝的洛昭言一眼，揚起一抹意義不明的笑。

「繡球？幹什麼用的？」難道是暗器？這麼大的？

不待解釋，閣樓上已有人喊了起來：「有人接住了，有人接住了！」緊接著屋內有人匆忙走出，一見手上拿著繡球的洛昭言，登時一臉喜色：「哎呀，是位好生俊俏的少俠呢！這下小姐有福了……不不不，我是說，能入得我張家的贅，少俠未來可是吃喝不盡了！」

圍觀眾人發出又羨又妒又是看好戲的起鬨聲，洛昭言卻仍是一頭霧水，「……啊？」

「昭言，這是拋繡球選親，由女方丟下繡球任人搶奪，奪下者即能與其結為連理，中原很流行的。」閑卿很好心地解釋。

洛昭言大驚。

「什、什麼！？這麼輕率就決定了終身大事！？我們西域不興這種的！」

「誰教我們身在中原呢，正巧讓妳開開眼界啊。」閑卿心情極好地笑著：「昭言打算怎麼做呢？左右妳仍未有『妻室』，正所謂姻緣天定，何不索性娶了人家？」

「不不，不行，絕對不行！」埋名知道了鐵定要打斷她的腿！連忙將那顆燙手山芋往那管家模樣之人手裡一塞，躬身抱拳道：「那個，非常抱歉，在下仍未有成親念頭，萬不敢耽誤貴府小姐青春年華，還請另擇良婿，莫要那個……一時遷就，致使抱憾終身！」

那管家道：「我看少俠是個胸懷壯志之人，可是男人哪，先成家後立業，拖磨到來總還是要娶老婆的，少俠快別害羞了，請隨我入內去見我家小姐吧，包你滿意、包你滿意！」說著就要來拉她。

洛昭言苦著臉左推右拒，求救地看向閑卿，閑卿湊近俊顏，含笑在她耳畔低聲道：「昭言可是希望我幫忙？」

「拜、拜託閑卿兄了！」

閑卿一臉興味，「那有什麼問題。」轉頭揚笑道：「管家先生，十分遺憾，這位少俠的確無法成為貴府東床快婿。」

「為什麼？」

「因為她已經有我了，她是我的人呀。」

瞬間鴉雀無聲。

那管家吃驚地看向洛昭言，奇怪她怎麼看著竟比自己還震驚。

「閑、閑卿兄……」臉莫名紅了。

「不滿意？那好吧。」閑卿笑著改口：「我是她的人，她有了我，自是無法再另『娶』了。」

四周響起嗡嗡私語，那管家愣愣地道：「這年頭……這麼明目張膽了嗎……」正想再多作努力，閣樓上傳來一個嗚咽女聲。

「嗚……這位少俠，那位白衣公子說的可是真的？」

「呃……」洛昭言覺得很頭大。「那個……我……總之抱歉。」

女子哭道：「好吧，我知道了。管家，就別勉強那位少俠了……你看這兩人站在一起的畫面多好看啊，嗚……」

……好像有哪裡不大對。

管家看了看他們兩人，惋惜道：「既然小姐如此說，那便不多加勉強了，只能說無緣無份，唉。」壓低聲音：「兩位，斷袖之路並不好走，你們可得好好保重啊。」

「呃？咳……」

「多謝管家關心。」閑卿泰然道。

兩人離開那是非之地，一路默默無語，閑卿看洛昭言神色不自然，笑問：「昭言可是怪我處理得不妥？」

「呃……不、不是。」她神情複雜，面皮有些紅。「閑卿兄反應迅捷，我實在望塵莫及……」只是他編造的理由在她反應能力之外罷了。頓了頓，艱難開口：「閑卿兄，剛才的事……還請別告訴其他人。」

「哪件事？是『妳是我的人』那件呢，還是『我是妳的人』那件？」

她嗆了一口連連咳嗽，「……自然是被繡球砸中之後的事。」

閑卿悅然道：「好啊，這件事就當作妳我之間的祕密嘍。」

數年後──

脣舌輾轉互嘗，閑卿低笑，聲帶情欲：「昭言想今夜『妳是我的人』呢，還是『我是妳的人』？」

洛昭言羞面囁嚅著。

這兩句話成了日後他們親熱時的暗語，倒是她始料未及的。

（好一顆繡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