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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夜如魅,語如綿

 

 

蟋蟀夜鳴,悄無人喧,公孫府除了巡夜人員以外,俱已安歇。兩年前那場大火之後,公孫府更加強了守更輪值,雖未亡羊,補牢猶未太遲。

 

更深夜涼,近圓的月亮高懸在天,銀光透過窗紙,將窗櫺鏤雕的花鳥映成貼地影畫,隨著月的腳步西移,妖斜不成原形。

 

西廂客房,床榻上的鳳棲木闔目正歇,俊容沉靜,胸膛起伏極輕極徐,若不定睛去看,幾乎要以為他沒有呼吸。

 

有人在看。

 

一抹浸入黑暗裡的細長身影自半空中緩慢沉降,似是原地飛落的輕羽,又似有根看不見的繩子繫著他垂墜,腳尖無聲著地,順勢曲膝蹲踞,一雙黑暗中格外明亮的眼眸警惕地盯著未放下隔幔的床榻,蟄伏觀望。

 

榻上之人兀自沉睡。黑影直起身子往前走了兩步,猶如從幽暗中分離出來的個體,疏淡月光照在他沒有血色的臉上,更顯蒼白。

 

三十三。

 

他抬起手掌對著床,五指一張,一束銀光如千絲萬縷,自他掌間激射出去,擊向鳳棲木!

 

卻見鳳棲木原本放在腹上的右手無預警地一甩,甩出一朵綠芒直打銀光,碧銀互撞,迸射出無聲卻強大的氣勁。

 

「嗚!」

 

三十三一聲悶哼,身子如強風中的落葉般被衝擊得直往後飛,背脊狠狠撞在牆上,墜下時仍能穩住身手,單膝跪地,嘴角涎血,矯捷卻狼狽。

 

繫在柱上的隔幔受到波及攤散了開來,飄在空中如霧如幕,遮天蔽地;幕落,現出一張淡漠容顏,一雙湛澄的眼。

 

鳳棲木不知何時已坐起,冷然道:「我以為你能感知你我之間的差距,當自有所忌憚,想不到仍妄自出手。如此微薄修行,簡直不自量力。」

 

三十三按著胸口,強自壓抑體內鼓湧而上的翻騰,緩緩站了起來。他瞥了一眼擱在床榻旁的瓶中枝,轉頭看向鳳棲木。

「異離之術……你是誰?」

「我是什麼身份,同道中人的你如何不知?」

三十三怒目而視,咬牙道:「你滿口謊言,將公孫一家人騙得團團轉,但你騙得了他們,騙不了我!」

 

「騙?」鳳棲木一個挑眉,「不知你指哪一部分?」

 

「全部!」

 

鳳棲木輕笑出聲:「我所言者在四界中俱有憑有據,何來欺謊之說。」澄目轉而一冷,「況且指謫我之前,你是否先審視過自己?我讓他們自願信我,而你卻施以迷魂之術令他們被動聽從於你,誰更不擇手段?」

 

「你……」

 

「也罷,或許那些四界循環你不懂,如今既然說與你知了,該虛心學習才是。修行不是只提升自身修為,尚須廣開眼界智識。」

 

「少扯開話題!」三十三知道自己落在下處,雙方實力懸殊,他卻無所畏懼,憤怒質問:「我不管什麼魂魄之說,我只問你,你為什麼來這裡,究竟想幹什麼?」

 

鳳棲木懷疑地看著他。

 

他難道不知?據公孫老爺席間閒談,他是公孫嬋復生之後才入公孫府當差,那麼或許他什麼也不知情;可是方才他怒指自己欺瞞,這到底……?

 

鳳棲木心中一番忖度,才道:「我想幹什麼,你白天不是都聽見了嗎?我還多次替你們掩飾,否則你們早露出馬腳,如何能聽到這許多本不該入耳的內容。」

 

「我不承你這個情!」

 

鳳棲木並不生氣,話鋒一轉:「若我沒猜錯,你鍾情於公孫小姐,是嗎?」

 

三十三臉上登時露出防備之色,緊抿著唇。

 

鳳棲木神色頗見惋惜,搖頭道:「凡俗情愛竟使你願意放棄個人的登峰造極,流連於混沌之中?」

 

「你我所求不同,有求便有捨。」

 

「有求便有捨……」鳳棲木喃喃念著,閉了閉眼,道:「她非我族類,你是在自討苦吃。」

 

三十三停頓半晌,才道:「感情沒有族類之分。縱然屬類相異,但求情感相通。」

 

「你這麼想,卻難保不是一廂情願。」

 

不知是否觸動心事,三十三沒有回話。

 

「也罷,你的選擇與我無關,不過看在同踏修行之途的份上給你一個提醒。呵,這或許是積習所致吧。」鳳棲木露出一個似是自嘲、似是莞爾的淺笑,又道:「你既然關心公孫小姐,便該知道她情況非比一般,早些尋回失魄對她才是好處。」

 

三十三睇著他,一臉狐疑。

 

他怎會不知?看他在正廳裡端詳蝶形木鍊時的神情,以及他高過自己百倍的修為與見識,理當早看出來了才是,莫非他在測試自己知情與否?

 

「你……」三十三轉念一想,改口道:「我只是不願她失去現在的性子。」

 

鳳棲木哂然輕喟:「這位公孫小姐以前究竟多麼糟糕,不但親父如此,連鍾情於她的人也不願她恢復如前,著實可悲可嘆。無論如何,公孫老爺已下了決定,引魂之儀勢在必行,你若真如此不捨,何不一同前往金陵,把握與現在的她相處的最後這段日子?」忽爾一笑,「我是多此一言了,公孫老爺不可能讓女兒獨身前往,定然會指派你隨行相護,再不然,你也有辦法讓他命令你去,不是嗎?」

 

三十三看著鳳棲木,明白因為修為差距使他有恃無恐,不論是對他出手,抑或再對公孫老爺施法意圖阻撓,他皆可輕易破解,根本起不了威脅,金陵一行已無可轉圜。

 

耳聞屋外巡夜人員踅來,房內沒有點燈,兩人正巧默然,外頭的人並不知裡面有對峙之勢,繞一圈便離開了。

 

三十三也離開了,他退入暗影之中消失無蹤,如來時那般輕盈神祕。

 

鳳棲木看著隱沒他離去的那片月光投射不到的黑暗,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

 

是啊,不捨又怎能求呢?有時還須狠下心才能求得。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忽然一絲異樣之感在腦裡輕細地一抽一搐,他心中一突,覺得奇怪,待要定下心神探究時,那異感已然消失,好像不曾有過一般。

 

多半是因為今日接觸到她的緣故,他想。但兩種感覺似乎有所不同……多慮了嗎?

 

「金陵……真是太巧了……」

 

鳳棲木按住心口,陷入寂靜。

 

 

 

 

 

 

公孫嬋恍惚醒來,發現有一團黑影籠罩著自己,她渾沌不解地翻身往後望去,惺忪睡眼在看到坐在床沿的三十三時眨了幾眨,清醒過來,張口待喚,三十三搶在前頭摀住她的嘴,指了指小蒼蠅床舖方向。

 

公孫嬋意會那是不可吵醒小蒼蠅的意思,點點頭,三十三鬆開手,她以氣音說道:「你怎麼不睡?」這好像是他第一次三更半夜跑進她房裡。

 

三十三亦壓低聲音:「沒什麼,只是有些事想告訴妳,但看妳睡得香,不想吵醒妳,本來想走了。」

 

「那我現在醒了,你不用急著走了。」說著坐起身往內床挪動,讓出位置給他。

 

三十三上了床榻,謹慎地將隔幔撥正,轉頭就見公孫嬋乖乖地望著自己等發話,容顏純真,長髮披散,身上是輕而薄的寢衣,躺得有些亂了,衣襟微微敞開,隱然可見裡頭的蔥綠抹胸。

 

三十三蒼白的臉上微見泛紅,伸手將她衣服理好,夜裡露重,又怕她著涼,拉起繡被將她腿腹覆得嚴嚴密密。

 

動作間,公孫嬋就著透進隔幔的曖曖光線,看見他嘴角有一道半乾的血痕,不禁瞪大了眼睛。

 

「你嘴邊怎會有血?你跟人打架了?」

 

三十三搖頭,公孫嬋逕自爬下床,躡手躡腳到鏡臺的屜櫃子裡拿了一個小圓瓷盒回來,道:「你傷在哪裡,我給你抹藥。」

 

三十三心中一暖,柔笑道:「傷不在外面,在體內,不過不礙事,我休息幾日便會好。曉蝶,我是要告訴妳,金陵不能去。」

 

公孫嬋正舉袖替他抹去血痕,聞言奇道:「為什麼?」

 

三十三和她並肩而坐,道:「那個鳳棲木說的話半真半假,只怕不是個可信之人,這趟金陵行多半有所意圖,只是我還不知他的目的。」

 

「可是我覺得他不像是壞人啊。」公孫嬋蹙起秀眉,認真道。

 

「……怎麼說?」

 

公孫嬋搖頭,「我說不上來,可是他給我一種熟悉親切的感覺,好像我該認識他似的,看著他時心裡頭便怪得不得了……」

 

三十三猛然直起身子,心急地道:「難道妳、妳對他……」

 

「嗯?我對他怎麼了?」

 

見她一臉毫無綺想的無邪,三十三轉念一想:當初曉蝶亦曾說過她對自己的聲音有熟悉之感,那麼現在對鳳棲木或許便不是自己想的那樣,當即緩下心,道:「不,沒什麼。」細細沉吟起來:她為何會對鳳棲木有這樣的感覺?

 

只聽公孫嬋接著道:「這會不會是他說的,什麼前世的關係?」

 

三十三搖頭道:「這是絕無可能的,因為妳──」

 

「我什麼?」

 

頓了頓,三十三沒有說下去,含糊道:「嗯,我是說,妳要知道,這世上很多人都是一副可親可愛的好人模樣,可是說不準他們今天跟妳好,明天就要害妳。」

 

公孫嬋又露出不解的神情。

 

「唔……他會害我什麼?」

 

「我不知道,我只是不希望妳將他想得這麼簡單。」三十三沉吟道:「我們和他素不相識,初次見面他就這麼殷勤,將難事攬在自己身上,我很難不提防他背後的心思。他的目標是妳,可恨我不知道原因。」

 

公孫嬋偏頭思索他的話,三十三凝視著她,心中忽想:如果沒辦法阻止公孫老爺要她去金陵的意思,自己又無法得知鳳棲木背後目的,為了不讓她涉險,何不偷偷帶她走?天地之大,自有杳無人煙的深山密林,他倆相依相伴,十年、三十年、一百年,更久更久,在他的守護下,看她漸有所識,漸有成長,漸懂人間情愛……

 

念頭既起,三十三渾身一熱,不禁坐挺了身子,眼睛灼灼發亮,伸手握住公孫嬋小手,正要說出自己的打算,公孫嬋卻先開了口:

 

「可是……三十三,我想去金陵。」

 

 宛如瞬間被澆了盆冷水,三十三心底一涼,靜了片刻才問:「為什麼?」

 

公孫嬋並未察覺出他傾刻之間的心情起落,垂著頭無意識地揉玩著繡被,低聲道:「白天……聽爹娘和鳳先生談論我,我明明就坐在一旁,可總覺得跟自己完全沒有關係,好像他們說的人不是我,而是別人。當小蒼蠅說起我曾說過想去金陵找鳳凰這事,以前她也曾跟我提過一次,可是我跟那時一樣,腦海裡還是一片空白……」

 

三十三默默聽著,她又道:「四年前的一切種種,我全都想不起來,只記得爹、娘和府裡的人,可是我也只記得他們的面孔而已,就像有人跟我說那是我爹娘,我牢記了,但他們性情如何、我和他們有過什麼回憶,卻全然沒有印象,好似我是突然出現在這世上一樣。今天我才知道,原來是因為我掉了兩個附魄的緣故,那麼如果收回了失魄,讓現在的我完整,就能想起以前的事了──想到這裡,我心裡便忍不住開心起來,好希望快點去金陵。」

 

三十三看著她散發著喜悅與期盼的小臉,心中一動,遲疑地開口:「曉蝶,其實……」

 

「而且呀,收回了魂魄,或許我就能更明白那些我不懂的情感了。」公孫嬋渾然不覺自己打斷了三十三,只是自顧自地說話。

 

三十三不解地看著她。

 

「你說過,天地間的生物都有感情的,是吧?我以前什麼都不懂,只知道什麼是歡喜,什麼是難過,可是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很多,像爹娘為我操心,那也是一種情感,可我卻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擔心,今兒個我就不懂該怎麼回應他們……」一面說,臉上愈見黯然。

 

「可是妳今天做得很好了。」三十三愛憐地揉了揉她的髮。

 

「那都是你教我的啊,你說如果看到別人擔心而不知怎麼辦時,便握住他們的手,對方就會知道你關心他們……」公孫嬋搖頭,「我也只會你教我的方式,可是我覺得應該不只是這樣的,不只是我認為要這麼做、你教我這麼做才去做,而是……嗯……自然而然地……」艱難地尋找字眼想表達自己所想,眉頭都要結成一團。

 

「妳想說,那應該更是發自內心的,而不是刻意為之,是嗎?」

 

公孫嬋大喜,用力點頭,很開心他懂她的意思。

 

三十三一笑,眼神更加溫柔:「曉蝶,難道妳沒有發現,方才妳已不自覺地關心我的傷勢,還主動想替我抹藥?」

 

公孫嬋聞言一怔,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

 

「妳已是大有長進了,曉蝶。」三十三神色語氣藏不住歡喜。他十分意外她會說出這一番對她而言太過艱深的想法,意外之餘卻是滿心感動。

 

雖然曠日費時,終有一絲所穫。

 

「妳別急,慢慢地妳會更懂這些複雜的感情,現在妳只是年紀小,尚不得領悟罷了。」三十三笑著拈開貼在她臉上的頭髮,順勢輕刷她滑嫩的臉頰,無比愛戀。

 

公孫嬋噘起小嘴,有些不服:「我也只小你和小蒼蠅兩歲呀,娘都說我不小了,可以嫁人了呢。」

 

三十三輕笑:「可不是這麼算的,若論年月……」搖了搖頭,「我竟然不知妳已有如此發想,我以為還要更久。」

 

「其實這事兒以前我便偶爾想過的,不過都是一瞬即逝,沒有深想下去,今兒不知怎的,見了鳳先生,特別是他碰了我的手之後,一些以往模模糊糊、似懂非懂的事情忽然就明白了。」公孫嬋看著和鳳棲木相觸的那隻手,喃道:「他的手好像有著什麼力量呢,這感覺真奇特……」

 

三十三心中一突,白天他兩人手指接觸的情景瞬間浮上心頭。

 

那樣子看起來並不像鳳棲木刻意對曉蝶下了什麼術法使她異於以往,若是,當時他不可能瞧不出來。或者其實兩廂無關,不過是時機湊巧──卻太過湊巧,況且曉蝶自己亦發現是在和鳳棲木接觸後才讓她如醍醐灌頂,這便很難不令他多作聯想。

 

莫非是鳳棲木本身和曉蝶有些關聯?但什麼樣的關聯會讓她的心智在傾刻之間茅塞頓開,而自己耗費四年,所得成效卻遠不如他?只惱他不知鳳棲木的來歷,無法多作推敲。

 

公孫嬋握著手腕,不知正想著什麼,三十三內心欣喜之中夾雜著莫名的惶恐:她向來少思少憂,快樂單純地一如童孩,他是第一次見她有此深思之態,那眼神與表情使她看來成熟不少,好像懂了很多事,是他渴望她懂的……

 

而這極可能是因為鳳棲木的出現。

 

或許單是他的存在便比起自己多年的努力更事半功倍,更能夠刺激曉蝶有所成長,那麼同行前往金陵說不定對啟發曉蝶心智一事來說會是一帖強力良藥;但鳳棲木真正意圖尚且不明,芒刺在背卻毫無頭緒,他怎能為此讓她涉入可能的危險?

 

三十三心中掙扎,向來行事果斷的他,此刻卻猶豫不決。

 

「三十三,你身子還是很痛嗎?」公孫嬋見他表情怪異,忍不住問。

 

她以往不懂世事的純真眼眸這時泛著真誠的關懷,三十三心頭鼓脹,此刻腦海裡僅存一個念頭:只願傾其所有,換她永遠如此掛念相守……

 

他深吸口氣,堅定地道:「曉蝶,妳若想去金陵,我就陪妳去!妳放心,不管鳳棲木是何陰謀,我都會保護妳,不讓妳受一點傷害!」

 

公孫嬋眨了眨眼,笑若花開,伸手握住他的手,天真地道:「三十三你別擔心,我覺得就好像要出去玩一樣,只是要去的地方是比飛天鞦韆、比月靈廟更遠更遠的金陵,一定很有趣的!睡前小蒼蠅還央求我一定要帶她一起去呢!」

 

三十三嘖了一聲,「真是煩人的傢伙,哪裡都要跟,果然是揮之不去的蒼蠅。」才剛說完,忽然醒起什麼,盯著公孫嬋手腕上的白玉環想了一會兒,點頭道:「嗯,讓她一起去……也好。」

 

「小蒼蠅一定會很開心……」

 

公孫嬋說著,打了個呵欠,三十三趕緊道:「我要說的說完了,妳快睡吧。」讓她躺下,替她蓋好被子。

 

公孫嬋還在說著:「小蒼蠅一直念著要我別變回以前的性子……我以前怎麼樣呢,不好嗎?」

 

三十三一笑,「妳不會變回以前的性情的,不用擔心。」

 

公孫嬋「哦」了一聲,他既然這麼說,她便信。

 

「曉蝶,妳千萬記著我的話,別跟鳳棲木走得太近。」三十三正色道。

 

公孫嬋雖然不明所以,但聽他說得慎重,便順從地道:「好。」

 

「還有,收好那串木蝶項鍊,別輕易離身。若鳳棲木要同妳借來看,只管回拒他。」

 

「他今天不是就看過了嗎?」公孫嬋不解。

 

三十三眉頭微蹙,「總之妳聽我的話,這東西很重要,不得有失,誰要問妳借,都不能借。」

 

他這麼一說,她便忍不住摸了摸胸前項鍊的位置,感覺東西尚在,點頭道:「我知道了。是了,鳳先生也說項鍊是鎮魂之用,那便真的很重要吧。」

 

三十三嘴唇動了動,本來想再糾正她對鳳棲木的想法,但還是止住了,摸了摸她的頭,道:「快睡吧。」

 

公孫嬋閉上眼,也是睡意興濃,不多時便沉沉睡去。

 

三十三坐在床沿看了她好一會兒,情潮起伏。

 

這是一場豪賭,也許不久的將來,她也能懂他對她的情感……

 

他不會是一廂情願。

 

她是他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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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羿子涵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3)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