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頁墨色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一日，洛寧嗚嗚咽咽地朝自己走來，哭訴有人欺負她。她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洛寧口中的那個人，就是當年因蓉蓉之事找她茬的那個洛家男孩。

「嗚……他忽然握住我手臂，湊上來……湊上來親了我一口……嗚……」洛寧抽泣不能止。

她聞言又驚又怒：「什麼！他竟然輕薄妳？」

「嗚……」洛寧埋在雙手裡的小臉微地抬起覷了她一眼，「昭言哥這是為了我而生氣嗎？」

「當然！」

洛寧忽然噗嗤一笑：「嘻嘻！愚人節快樂啊，昭言哥！」

她怔住，看著眼前那張根本不見涕淚的秀麗小臉。

「愚……什麼？」

「愚人節啊，從外頭流行進莊裡的，說是專門開人玩笑的節日呢！」

「……啊？」

洛寧笑道：「剛剛是開你玩笑的。嘻，昭言哥真是的～」似乎很開心地跑走了。

她還回不了神，傻愣愣地喃喃：「愚……人節？」

回到起居院落，埋名就站在院裡，愉悅地朝她輕喊了聲：「回來了？」

他面上是初春令人舒悅的清清暖意，她不知怎地一個動念，努力整了整臉上神情，走近他道：「嗯……咳，埋名……」

「怎麼了？一臉愁容。」

她斂下眉眼，免得讓埋名看出她的不自然。

「剛、剛才在前院，小寧突然過來在我嘴上親了一口，然後又什麼也沒說就跑走了……」

未聞埋名搭話，她續道：「難不成她發現了我們的祕密？」認真地想了想後搖頭，「嗯不對，她還當我是男的，否則就不會親我了。」

良久不得埋名回應，她自顧自抬顏展笑：「埋名，愚人節快──」傻住。

只見埋名脣邊仍是春意，眼神卻如嚴冬。

他腳下出現法陣。

她大驚：「埋名，你幹什麼！」

「呵，一個小丫頭片子，要弄死她可比捏死一隻螞蟻容易。」

她急喊：「假的，假的！我開玩笑的！愚人節，今天是愚人節啦！」

埋名半瞇起眼，「愚人節？」

「對！愚人節！從外頭流行進來的外地節日！專門開人玩笑的節日！」

「……剛剛說的是假的？」

「是假的，假得不能再假了！」她快哭了。

埋名收了法陣，不帶溫度地道：「以後，別再開這種玩笑。」

她捏了把冷汗，心虛允諾：「是……」

藏鋒：「……」

晚膳時刻，她在埋名房中用膳。

「呵，都是我喜歡吃的呢。」她眉開眼笑。只要她回莊，埋名總是讓廚娘準備她愛吃的菜色。

埋名往她碗裡又是添菜又是夾肉，溫聲道：「多吃點，看妳出門一趟又瘦了。」

她開懷吃著，見埋名不動筷，問他：「你怎麼不吃？」

埋名皺眉按著胸口未應，她正待再問，就見他臉色倏變，張脣卻咳出一大口鮮血。

「埋名！」

藏鋒亦是一驚，立刻上前。

「埋名！」她又驚又慌，「藏鋒，快去喊大夫！」

埋名發出苦澀的笑聲，「呵……不過就是……詛咒發作……」

她心痛如絞，「埋名……」

「昭言擔心了？」

她咬脣壓下眼中熱意，低啞道：「我扶你上床歇著。」

「愚人節快樂。」

她頓住，藏鋒也頓住。

「隨意吐出點血，對熱海之力來說也不過是小菜一碟。」埋名臉上是一派輕鬆的微笑。

她卻笑不出來。

「……埋名，以後別再這麼玩了……」

「……」埋名看著她，緩緩收起臉上笑意，良久才道：「我知道了。」

藏鋒丟下淡漠的一句話之後走出房門：

「搞不懂你們兩個。」

＊

很久很久以後的現在。

應該是春天時節，洛家莊卻沒了春意。

「又是一年清明啊……」昭言喃喃。

（2018/4/5初稿）